皇后赏下的两人,如同两根尖锐的钉子,猝不及防地楔入了锦澜院看似平静的表面。一位是姓胡的药膳嬷嬷,面容和善,眼神却透着精光;另一位便是那宫女秋雯,年方二八,身段窈窕,容貌清丽,低眉顺眼间自带一股风流姿态,尤其那双眼睛,看似温顺,偶尔抬眼时,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与野心。
柳夫人一句“莫要失了分寸”,既是提醒,也是警告。沈莲岫知道,自己若表现得过于抵触,便是坐实了“善妒”之名,给了皇后和外界更多攻讦的借口;可若放任不管,这二人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她压下心头的屈辱与冷意,脸上挤出一丝得体的、带着感激的笑容,向柳夫人谢了恩,将胡嬷嬷和秋雯带回了锦澜院。
回到锦澜院,沈莲岫立刻召集了所有下人。
她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新来的两人身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胡嬷嬷,秋雯姑娘,既蒙皇后娘娘恩典,入我锦澜院,往后便是一家人。我国公府规矩森严,世子爷喜静,不喜人打扰。胡嬷嬷既精于药膳,往后世子爷的饮食调理,便要多劳您费心,一切需按太医署的方子和我定下的规矩来,不可擅自更改。”
她先给胡嬷嬷划下了界限,将她的权限限定在“执行”而非“决策”。
胡嬷嬷躬身应道:“老奴省得,定当谨遵世子妃吩咐。”
沈莲岫又看向秋雯,目光在她那张清丽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秋雯姑娘是宫中贵人,规矩礼仪自是好的。只是世子爷身边已有青墨和揽月、抱琴伺候,笔墨起居向来不喜生人近身。这样吧,你初来乍到,先跟着徐嬷嬷熟悉熟悉院中庶务,负责书房外间的洒扫和茶水供应,若无传唤,不得擅入内间打扰世子爷清静。”
她直接将秋雯放在了远离周临澈的外围,只给了她一个最低等的洒扫职位,连近身伺候的边都摸不着。
秋雯脸上那副温顺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看了沈莲岫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弱:“奴婢……遵命。”
沈莲岫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安排好这两人,沈莲岫又以“院内人手已足,需精简用度”为由,将之前有些不安分的揽月,调去了库房协助管理布料器皿,进一步肃清了周临澈身边的环境。
这一番安排,雷厉风行,条理清晰,既全了皇后的面子,又最大程度地限制了新来两人的活动范围,更巩固了自己在锦澜院的掌控力。徐嬷嬷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锦澜院表面风平浪静。
胡嬷嬷每日按方熬制药膳,态度恭谨,并无逾矩。秋雯也老老实实地做着洒扫的活计,低眉顺眼,仿佛认命。
但沈莲岫不敢有丝毫松懈。她让徐嬷嬷和采薇暗中留意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秋雯。她不信皇后费心送来的人,会甘心只做一个洒扫宫女。
周临澈对院内多了两个人,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依旧每日待在书房,或由青墨陪同外出。只是沈莲岫敏锐地感觉到,他外出的次数似乎更频繁了些,身上的药味也时浓时淡。她心中那个关于他眼疾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这日晚间,沈莲岫正在灯下查看“锦心阁”送来的账本,徐嬷嬷悄声进来,面色有些古怪。
“小姐,老奴发现……那秋雯,有些不对劲。”
“怎么说?”沈莲岫放下账本。
“她白日里安分,但每到深夜,老奴起夜时,总隐约瞧见她在后院井边徘徊,像是在等什么人。而且……老奴在她晾晒的衣物里,发现了一小包东西。”徐嬷嬷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普通油纸包着的小包。
沈莲岫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褐色的、不起眼的干瘪花籽,散发着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
“这是何物?”沈莲岫蹙眉。
“老奴也不认得,但闻着这香气,总觉得心神有些恍惚。”徐嬷嬷道。
沈莲岫心中一凛。她将花籽包好,递给徐嬷嬷:“收好,莫要声张。继续盯着她,看她到底与何人接触。”
就在沈莲岫全力应对内部隐患时,外界的风波并未停歇。
“锦心阁”的崛起,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云裳阁”联合了几家绣庄,开始恶意压价,并散布“锦心阁”用料以次充好、徒有虚名的谣言。虽然承恩侯夫人等贵客不为所动,但中下层客户难免受到影响,订单量有所下滑。
而更让沈莲岫心烦的是,沈芜瑜竟借着三皇子妃的名义,在京中贵妇圈子里组织了一个什么“品香会”,广发请帖,却独独漏掉了沈莲岫。这无疑是公开的排挤和羞辱。
内忧外患,接踵而至。
这夜,沈莲岫辗转难眠,索性起身,想到院中透透气。月色清冷,将庭院照得一片皎洁。
她刚走到廊下,便听到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沈莲岫脚步一顿,悄声靠近,借着月光,看清那是负责照料院中花草的一个小丫鬟,名叫小菊,年纪和采薇相仿。
“小菊?怎么了?”沈莲岫轻声问道。
小菊吓了一跳,见是世子妃,慌忙跪下擦泪:“没、没什么……奴婢惊扰世子妃了……”
沈莲岫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温声道:“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小菊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住,哽咽道:“是……是奴婢的娘……病得快不行了,需要银子买人参吊命……奴婢、奴婢实在没办法了……”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颜色鲜艳、质地却粗糙的荷包,“方才……方才秋雯姐姐找到奴婢,说……说只要奴婢帮她留意世子妃平日熏什么香,喜欢什么花,就……就给奴婢十两银子……奴婢、奴婢不敢……”
沈莲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秋雯,果然开始行动了!而且手段如此下作,利用小菊的孝心和困境!
她看着小菊手中那个与锦澜院格格不入的荷包,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记得,青墨曾提过,那传递纸条的哑仆阿福,似乎与府外一个专做荷包、香囊的小货郎有过接触。
她蹲下身,扶起小菊,拿过那个荷包仔细看了看,问道:“这荷包,是秋雯给你的?”
小菊抽噎着点头:“她说……是她在宫外相识的姐妹送的,她用不着,就给奴婢了……”
沈莲岫盯着那荷包上粗糙的绣样,眼中寒光骤盛。这针脚,这用色……与那日传递警告纸条的粗糙纸张,隐隐透着一种相似的、仓促而隐秘的气息。
难道……这荷包,与那纸条,出自同一源头?秋雯背后的人,和那送警告信的人,存在着某种关联?
她安抚了小菊,承诺会帮她请医问药,并严厉告诫她不得答应秋雯的任何要求。
拿着那个看似普通的荷包,沈莲岫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向着锦澜院,向着她和周临澈,缓缓收紧。
而此刻,周临澈的书房内,烛火未熄。青墨正低声禀报:
“爷,查清了。那哑仆阿福,每隔三日,会与西市一个卖杂货的小贩接触。而那小贩……我们的人跟踪发现,他最后进了……进了逍遥王府后街的一处暗宅。”
周临澈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黑暗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喜欢锦心绣首:盲世子的替嫁娇妻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锦心绣首:盲世子的替嫁娇妻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