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寒意,并非仅仅来自秋夜的风。周临澈那个无声的摇头,黑暗中精准“凝视”她的目光,以及槐树上那可疑的黑影……种种迹象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沈莲岫瞬间通体冰凉。
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不仅看见了槐树上的窥探者,也看见了她发现他复明的震惊。
那个摇头,是警告,也是默契——此刻,非揭晓之时。
沈莲岫强迫自己稳住几乎要颤抖的身形,像是什么都未曾察觉一般,自然地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回自己的东厢房,轻轻合上门扉。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他选择隐瞒,是为了麻痹暗处的敌人?那槐树上的人,是皇后、逍遥王,还是其他势力的耳目?他信任她吗?还是仅仅因为,此刻戳破,对两人都无益处?
这一夜,沈莲岫彻夜未眠。
翌日,一切恢复如常。
晨光熹微中,沈莲岫仔细梳妆,掩去眼底的疲惫。去福禧堂请安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柳夫人看她的眼神,比往日更深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是因为皇后赏人之事,还是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周临澈依旧由青墨引路前来请安,紫竹手杖点地的声音清晰而规律。他面色平静,与柳夫人对话时,目光“虚浮”地落在空处,将一个盲人的角色扮演得天衣无缝。若非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对视,沈莲岫几乎也要被他骗过去。
他甚至在柳夫人问及他昨夜歇息可好时,微微蹙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尚可。只是昨夜似乎听到院中有异响,青墨查看后却并无发现,许是风声吧。”
柳夫人捻着佛珠,淡淡道:“府内守卫森严,能有何异响?许是野猫罢。”她话虽如此,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沈莲岫和周临澈。
沈莲岫垂眸,心中明了,周临澈这是在主动埋下引子,既解释了昨夜可能的动静,又反向试探柳夫人的反应。
回到锦澜院,气氛依旧微妙。秋雯端着茶水过来,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沈莲岫却在她放下茶盏时,捕捉到她飞快掠向周临澈方向的一瞥,那目光中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胡嬷嬷送来的药膳,沈莲岫检查得更加仔细。她不动声色地用银簪试探,观察色泽变化,甚至冒险用指尖沾了一点汤汁嗅闻。目前看来,并无明显问题。但越是平静,越让人不安。
午后,沈莲岫正在核对“锦心阁”送来的新一批绣样,青墨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沈莲岫心领神会,寻了个由头支开旁人,在抄手游廊的拐角处与青墨“偶遇”。
“世子妃,”青墨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城东破庙查过了,那哑货郎确实偶尔出现,与几个小乞丐交接。我们的人盯了两日,发现与他接触的小乞丐,最后将收到的消息,送进了……京兆尹府后街的一处宅院。”
京兆尹府?沈莲岫心头一震。京兆尹掌管京城治安,位不高却权责重大,是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的关键人物。难道那神秘势力,与京兆尹有关?
“那宅院的主人可查清了?”沈莲岫急问。
“宅院挂在一位南方商人名下,背景干净。但属下发现,每日午后,都有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从侧门出入,跟踪后发现,马车最终驶入了……靖安侯府的别院。”
靖安侯府!沈莲岫瞳孔微缩。靖安侯是朝中少数敢与逍遥王唱反调的清流砥柱,为人刚正不阿,却因手中并无实权,常被逍遥王一党打压。难道……一直暗中传递消息、发出警告的,是靖安侯的人?
这个猜测,让沈莲岫的心跳陡然加速。如果真是靖安侯,那他的目的何在?是单纯为了对抗逍遥王,还是……也与周临澈的眼疾,或者国公府的立场有关?
“此事,世子爷可知晓?”沈莲岫问道。
青墨点头:“已禀报爷。爷只说……‘知道了’。”
周临澈的反应如此平淡,是早已料到,还是另有谋划?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刚刚获得的惊人线索,沈莲岫回到了房中。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靖安侯的介入,让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晚膳时,周临澈依旧沉默。但沈莲岫却注意到,他执筷的手指比往日更稳,夹菜时几乎没有多余的试探,若非刻意维持着些许“偏差”,几乎与常人无异。
用过晚膳,他并未立刻回书房,而是罕见地停留在花厅,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动。
沈莲岫正欲告退,他却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明日,靖安侯夫人举办赏红叶宴,递了帖子过来。”
沈莲岫心中巨震,猛地抬头看向他。靖安侯!刚刚才查到他们可能暗中传递消息,这请帖就来了?是巧合,还是……靖安侯夫人有意为之?
周临澈那双空洞的眸子“望”着她,仿佛能洞察她内心的波澜:“皇后娘娘赏了人,府内事务繁多,你若不想去,推了便是。”
他这是在给她选择?还是在试探她?
沈莲岫迅速冷静下来。靖安侯夫人此举,必有深意。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接触、试探那股神秘势力的机会。纵然风险未知,但也可能找到破局的钥匙。
“母亲近日教导,身为世子妃,不宜总是闭门不出。”沈莲岫垂下眼睫,声音平静却坚定,“靖安侯夫人雅望,既然下了帖子,妾身……愿往。”
周临澈闻言,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颔首:“随你。”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在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
他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前方的虚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谨慎。”
说完,他便拄着手杖,由青墨引路,离开了花厅。
沈莲岫独自站在原地,回味着那两个字的分量。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查到了靖安侯府,也知道她决定赴宴。这句“谨慎”,是合作伙伴的提醒,还是……掺杂了些许别的、她不敢深究的情绪?
而此刻,她并不知道,就在锦澜院外,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周临澈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躲在假山后的秋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刚才世子爷离开时,脚下似乎……精准地避开了一块松动的石板!那绝不是一个盲人能做到的!
他看得见?!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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