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位权臣之间的凝重气氛。靖安侯屏退了所有下人,甚至连奉茶的仆役都未留。
“贤侄,一路辛苦,北境……老夫都知道了。”靖安侯看着周临澈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风霜,长叹一声,眼中带着真切的悲痛,“擎威兄……是我大周柱石,国之殇也!”
周临澈微微阖眼,压下心头的翻涌,声音低沉:“侯爷节哀,父亲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如今北境暂稳,但魔患未除,临澈不敢沉溺悲伤。”
靖安侯赞许地点点头,神色转为严肃:“你能如此想,甚好。如今京城局面,比之北境,恐更为复杂凶险。”他压低了声音,“你今日回京,兵部派人‘护送’,可知背后是谁的意思?”
周临澈眸光一闪:“李崇?”
“不止。”靖安侯摇头,“李崇背后,站着太后。太后以陛下龙体欠安为由,近来频频干预朝政。兵部、吏部,乃至一部分户部的官员,都已暗中倒向慈宁宫。”
“太后……她究竟意欲何为?”周临澈蹙眉。太后并非今上生母,乃是先帝继后,母家势力本不算显赫,如今却……
“安亲王年已十岁,生母早逝,自幼养在太后宫中。”靖安侯意味深长地道出关键,“而陛下……自上次宫变重伤后,虽被世子妃与龙心之力救回,但子嗣方面,恐怕……”
周临澈瞬间明了。陛下无嗣,若有不测,按祖制,兄终弟及,安亲王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太后这是想效仿前朝,垂帘听政,甚至……更进一步?
“所以,她拉拢兵部,是想掌控京畿兵权?那今日拦我,是试探,还是警告?”
“兼而有之。”靖安侯沉声道,“英国公府手握北境兵权,你在军中威望日隆,又刚刚立下救驾、退敌之大功,深得陛下信重。对太后而言,你是她掌控朝局最大的障碍之一。她自然要看看你的态度,若能拉拢最好,若不能……只怕会除之后快。”
周临澈冷笑一声:“英国公府世代忠良,只效忠陛下,效忠大周。临澈的立场,从未改变。”
“老夫深知你心。”靖安侯欣慰道,“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后如今占据大义名分,陛下又……她若以孝道、以宗法压人,许多事,即便陛下,有时也难以完全违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例如,若她以体恤你丧父辛劳、世子妃即将临盆为由,奏请陛下收回你部分兵权,让你在京‘荣养’,陛下该如何?若她再以安亲王需良师教导为由,请陛下将你调任并无实权的太子太傅(虽无太子,但可虚设),你又该如何?”
周临澈神色一凛。这些都是软刀子杀人,看似恩宠,实则架空。若真如此,他不仅无法再掌兵权对抗北境魔患,甚至连自身安危都可能受制于人。
“此外,”靖安侯继续投下重磅消息,“东南战事不利,粮饷短缺,太后一党已多次在朝会上提出,要加征‘平魔饷’,并削减北境军费,以充东南。此议若成,北境将士浴血奋战,却连粮草都难以为继,军心必乱!届时,魔物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周临澈拳头骤然握紧。这是釜底抽薪之策!若北境因粮饷不济而失守,他周临澈便是千古罪人!太后一党便可趁机将失土之责扣在英国公府头上,彻底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陛下……对此是何态度?”周临澈深吸一口气问道。
“陛下自然不愿。”靖安侯苦笑,“但陛下卧病,精力不济,朝议之上,太后一党人多势众,每每以‘大局’、‘民生’压人,陛下也难以每次都强行驳回。加之东南局势确实糜烂,也需要银钱支撑……”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外有魔患强敌,内有权臣掣肘,国库空虚,君权旁落……大周仿佛一艘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破船,四处漏水。
“必须阻止加征‘平魔饷’和削减北境军费的提议!”周临澈斩钉截铁道,“北境,绝不能乱!”
“谈何容易。”靖安侯叹息,“太后一党把控户部,哭穷喊难的是他们,若要开源,加税是最直接的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能找到另一条财路,或者……找到能彻底扭转东南战局,让其迅速平定,不再需要持续投入巨额军费的方法。”靖安侯目光灼灼地看向周临澈,“贤侄,你之前在津海港,能引动星辉破敌,可知那东南紫雾与海外舰队,究竟是何来历?是否有根治之法?”
周临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那紫雾与‘神陨’邪能同源,极为难缠。海外舰队更是其主力,实力雄厚。短时间内想要根治,难如登天。至于财路……”他心中一动,想起了沈莲岫经营的“锦心阁”和之前暗中布局的一些商事,但这远水解不了近渴。
看来,朝堂之上的博弈,已是避无可避。
“明日早朝,太后一党定然会旧事重提。”靖安侯道,“贤侄,你需做好准备,据理力争。老夫会联络一些清流官员,尽力支持于你。但最终,还需陛下圣心独断。”
周临澈点头,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临澈明白。北境将士的血不能白流,父亲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允许有人断送他用性命守护的防线!”
他又与靖安侯商议了一些细节,直至夜深方才告辞。
回到英国公府,周临澈将靖安侯所言尽数告知沈莲岫。
沈莲岫听罢,秀眉微蹙:“加征饷银,苦的是百姓,动摇的是国本。太后此举,实乃饮鸩止渴。夫君明日朝堂之上,确需力争。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硬碰硬恐非上策。太后既以‘大局’、‘民生’为借口,我们或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莲岫有何良策?”周临澈看向妻子。
沈莲岫轻轻抚摸着微隆的小腹,低声道:“太后欲掌权,无非倚仗安亲王与部分朝臣。若能设法让陛下对安亲王生出疑虑,或让那些依附太后的官员自身难保……或许,能暂解眼前之困。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寻得合适契机。”
周临澈若有所思。莲岫此言,是要从根源上削弱太后的势力。这确实比在朝堂上硬顶更为高明,但也更为凶险。
就在夫妻二人密议之时,管家周忠再次匆匆来报,神色有些古怪:
“世子,世子妃,宫里头来人了,是慈宁宫的首领太监高公公,说是奉太后娘娘口谕,特来……探望世子妃,并赏赐安胎补品。”
周临澈与沈莲岫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冷意。
白日的兵部“护送”是试探,这深夜的太后“赏赐”,又是何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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