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还放在驾驶位的阵眼上，星槎刚冲进蓝光，苏清绾那句“你终于来了”还在舱里回荡。声音是她的，可语气不对劲。他心里一紧，立刻转身。
苏清绾靠在墙边，眼睛颜色恢复正常，脸色却很白，额头冒汗。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银色的痕迹还在，但不再发光。
“你还好吗？”云逸尘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
她摇头：“我……我不记得说了什么。就像睡着了一样，梦见我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
云逸尘眼神变了。刚才那一瞬间，整艘船好像停了，时间也断了。现在四周太安静，连引擎声都没有。
楚寒蹲在控制台前，手里握着断剑，剑尖插进阵盘缝隙。他眉头皱得很紧：“不对，灵力不动了。”
慕容雪站在能源核心旁边，掌心的蛊虫轻轻颤动。她突然把手贴在金属墙上，闭眼感应了一下，猛地睁眼：“外面……全是线。”
“什么线？”楚寒抬头问。
“看不见。”她摇头，“但我的虫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绕着船转，像网一样。它说……这些线连着我们每个人的命。”
云逸尘闭眼，运转九曜真经。识海中，气运之线本该是淡淡的金光，现在却被很多黑丝缠住，越缠越紧。更奇怪的是，黑丝不断分叉，延伸出陌生的画面——他跪在废墟前，他拿着血剑杀光一座城，还有他和苏清绾站在一起，脚下却是尸体堆成山。
他猛地睁眼：“这不是现实。”
“你说什么？”楚寒问。
“我们可能……不在原来的时间里。”云逸尘看着窗外，“这里不是空间，是‘轮回之兆’。”
话刚说完，船身轻轻晃了一下。
没有撞，也没有震动，像是被人推了一下。接着，所有人脑子里同时出现一个画面：云逸尘站在家族祠堂外，门开着，里面着火，他转身走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
但他记得清楚，那天他冲进去了。
可这个画面里，他没进去。
“我看到了我自己。”慕容雪低声说，“我杀了林玄风，然后你……你杀了我。”
楚寒擦了把脸：“我也看到了。我师父死的时候，我没救他。这一次，我躲开了。”
苏清绾靠着墙，声音很小：“我看见你走了，云逸尘。你说你不该认识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逸尘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那不是真的。”
“可它发生了。”她抬头看他，“在某个地方，我真的被你放弃了。”
舱里一下子安静了。
外面的虚空开始扭曲，黑色小点从四面八方出现，越来越多。它们不是影蜉，也不是断弦兽，而是一条条漆黑细长的虫子，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裂开的嘴。
“因果蠕虫。”楚寒咬牙，“上次见这么一小群，这次……怕是有几十万。”
这些虫子不攻击，也不靠近，围着星槎慢慢转，渐渐形成一个大漩涡。每转一圈，大家脑子里就会闪一次画面——某个决定被重演，某个选择被改写。
云逸尘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在变。
他明明记得母亲葬在青崖谷，现在脑子里却浮现出她在仙宫前挥手的样子。他还记得自己是从悬崖跳下才活下来，但现在多了一段记忆——他是被人救走的，那人穿黑袍，背影很熟。
“它们在改我们的过去。”云逸尘低声说，“不是假的，是曾经可能发生的事，正在被唤醒。”
“怎么办？”慕容雪问，“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分不清哪段记忆是真的。”
云逸尘深吸一口气：“退到主舱，关掉所有感知法阵。”
楚寒马上动手，切断外部灵识连接。慕容雪把蛊虫沉入能源核心，让它被动吸收黑气。苏清绾缩在角落，双手抱膝，眉心又开始发烫。
云逸尘走到她身边，手掌贴上她额头，用真经压制那股外来意识。一会儿后，银痕暗了下去。
“谢谢你。”她轻声说。
他点头，回到阵眼前。
外面的漩涡越转越快，因果蠕虫越来越多。它们不杀人，也不破船，就是要让大家一遍遍经历不同的选择，直到精神崩溃。
楚寒用断剑划破手掌，在控制台上画出血符。剑鸣响起，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短暂打乱了漩涡的节奏。果然，黑潮松动了一点。
但下一秒，更多虫子涌来，集中在血符位置，像是被吸引了一样。
“没用。”楚寒喘着气，“打不了，也逃不掉。它们吃的就是因果，我们一动，就在制造新的因，反而帮它们。”
慕容雪靠着能源箱，脸色苍白：“我的蛊虫能吞一点，但撑不了多久。它说……这些虫子不想杀我们，是想让我们困在这里，永远循环。”
云逸尘站在驾驶位前，看着窗外无尽的黑潮。
他知道不能硬拼了。
以前遇到敌人，他都是直接出手，斩断一切。但现在不行。这些虫子不是实体，它们是命运的影子，是无数个“可能”的集合。你越想斩，它们越强。
他闭眼，重新运转九曜真经，这次不是查敌人，而是查自己。
他在识海里建了一个镜阵，把过去的重要选择一个个放出来：
离家那天，父亲说“此去凶险”，他回答“儿必归来”；
拜师时，师尊问他“为何修道”，他说“为护所爱”；
坠谷后，他在绝境中发誓“若有来日，必血债血偿”；
重逢苏清绾那天，她递药碗，他接过时手在抖。
画面继续。
他看到自己埋下母亲玉佩的那一幕。那天雨很大，他把玉佩放进石缝，盖上土，发誓报仇之后再来取回。
就在这一瞬，镜面突然裂开，浮现出一行字：
**“因未断，果不灭；心若执，轮不止。”**
云逸尘猛地睁眼。
明白了。
他们被困在这里，不是因为外力强，是因为心里有放不下的事。他放不下复仇，苏清绾放不下他的安危，楚寒放不下师门仇恨，慕容雪放不下对他的感情。
这些执念，成了因果的锚点。
只要心不放，轮回就不会停。
“我们不能逃，也不能打。”他开口，声音低却坚定，“我们要用它的规则，走一条它没想到的路。”
三人看向他。
他转向慕容雪：“你的蛊虫能吞因果之力？”
她点头：“能吞一点，但很难控制。”
“试试引导它，造一个‘假因’。”
“假因？”楚寒皱眉。
“就是假的因果。”云逸尘解释，“比如，让虫子以为我们做了某个选择，其实我们没做。只要它信了，就能骗过这个轮回。”
慕容雪愣了一下：“你是说……骗命？”
“对。”云逸尘看着她，“你能做到吗？”
她低头看掌心的蛊虫，它正微微颤动，像是也在想。
“我可以试试。”她咬牙，“但一旦失败，我的神识可能会被反噬，甚至……永远困在某个分支里。”
“我不会让你出事。”云逸尘说，“我会用真经护住你的识海。”
苏清绾突然站起来：“我也能帮忙。圣体对这类力量有感应，也许我能稳住你们之间的连接。”
楚寒把断剑插进地面：“那我就守着，别让外面的虫子趁机进来。”
四人迅速分工。
慕容雪坐在能源核心前，把蛊虫放进阵眼交汇处。云逸尘站在她身后，双掌贴她背，输入温和灵力。苏清绾坐在对面，双手结印，月华之力缓缓扩散。楚寒守在门口，剑横胸前，盯着舱外。
蛊虫开始吸收黑气，速度越来越快。随着能量涌入，它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内部浮现出复杂的纹路，像古老的符文。
“它在进化。”慕容雪低声说，“我能感觉……它准备好了。”
云逸尘点头：“那就开始。”
慕容雪闭眼，引导蛊虫释放一道微弱波动。那波动不像攻击，更像是一种“声明”——
“云逸尘已放弃复仇，回归平凡生活。”
话落瞬间，外面的因果漩涡明显一顿。
黑潮停了，虫子全都静止，像是在确认真假。
几息后，一部分虫子开始退散。
有用！
但很快，更多虫子从深处涌来，包围圈再次收紧。它们不信。
“不够。”云逸尘说，“再来一次，换一个因。”
慕容雪咬牙，再次催动蛊虫：
“苏清绾已死于三年前，云逸尘从未遇见她。”
这一次，整个漩涡剧烈震动。
无数虫子疯狂扭动，像是受到冲击。远处空间出现裂痕，像是现实排斥这个谎言。
“它们动摇了！”楚寒冷笑，“再来！”
可就在这时，慕容雪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流血。蛊虫剧烈抽搐，差点失控。
“不行了……”她声音发抖，“再试一次，我会疯的。”
云逸尘加大灵力：“再撑一下，最后一次。”
他盯着窗外，缓缓说出第三个“假因”：
“真正的凶手不是林玄风，而是云逸尘自己。”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整片虚空仿佛冻结。
因果蠕虫全部停下，连漩涡都静止了。
星槎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突然，一只虫子从空中掉落，化作黑烟消失。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黑潮开始瓦解，因果漩涡慢慢崩塌。
成功了？
云逸尘刚松口气，苏清绾却猛地抬头。
她眉心的银痕又亮了，虽然没说话，但双眼已经开始发白。
慕容雪惊呼：“它又要来了！那个东西要上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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