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军用运输机撕裂低垂的云层,巨大的轰鸣声粗暴地覆盖了隔离区原有的低沉嗡鸣。旋翼卷起的狂风裹挟着残雪和冰渣,抽打在临时停机坪周围守卫士兵冻得发青的脸上。舱门缓缓放下,锃亮的皮鞋踏在积雪融化的湿滑地面,溅起点点泥泞。
高启明副省长步下舷梯。
他身材挺拔匀称,深灰色的高级羊绒大衣剪裁合体,一丝不苟地系着扣子,露出里面熨帖的深色西装和一丝不苟的领带。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平和、深邃,带着高级官员特有的、经过精心打磨的审视感。脸上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反而有一种沉稳干练的从容。几名秘书和身穿便装、眼神锐利的安保人员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
“高省长!”隔离区临时负责人快步上前,脸上堆着恭敬与紧张交织的神情。
高启明微微颔首,伸出手与他短暂一握,动作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疏离,也绝不热络。“辛苦同志们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余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情况我都大致了解了,非常严峻。中央和省里高度重视,指示我们务必查清事故真相,给国家和人民一个负责任的交代。”他略作停顿,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被巨大保温层和警戒线包裹的区域——那是临时重症监护单元的位置。“幸存者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是的,高省长!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深度昏迷,情况依然非常危重……”
“嗯,活着就有希望。”高启明点点头,神情凝重而关切,“这位同志,是为国家做出过重要贡献的宝贵人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他的生命!这是政治任务!”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令人动容的关怀。
临时负责人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因高层如此重视而略微松了口气。高启明话锋一转,温和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压力:“走吧,带我去核心现场看看。另外,那位指挥救援的王峰同志,还有负责医疗的专家组,我要亲自听听他们的详细汇报。时间不等人,真相拖不得。”
临时隔离指挥所内,气氛却与高启明带来的“官方暖流”截然不同。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单向观察玻璃墙内,恒温维生舱包裹着陈成,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是唯一打破死寂的存在。玻璃墙外,王峰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矗立在最佳观察位置,一动不动。他身后,两名同样如同磐石般沉默的队员,手按在腰间隐蔽的枪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指挥所唯一的入口。
厚重的特种防护门滑开,一股寒意涌入,随之而来的是高启明一行人的身影。
高启明的目光首先掠过病房内的卫生舱,在陈成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半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澜,随即恢复了平静的关切。然后,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挡在观察玻璃正前方的王峰身上。
王峰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面对玻璃的姿势,只是微微侧身,让出了部分视线,同时恰到好处地切断了对病房内部最直接的控制通道。他这才转过身,面对这位位高权重的副省长,标准地敬了一个简洁利落的军礼:“高副省长。国安部特勤局,王峰。”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职务和姓氏。
高启明脸上那温和关切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极淡的、对一线人员辛劳表示理解的弧度。他伸出手:“王峰同志,辛苦了。这次救援行动,你们反应迅速,措施得力,最大程度挽国家财产和宝贵人才的生命,功劳很大!”他的手停在半空,目光却锁在王峰脸上那如同冻土般坚硬的表情上。
王峰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同样精准地迎了上去。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王峰的手稳稳垂在身侧,没有抬起的意思。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拉长、冻结。指挥所内的空气陡然降至冰点,连高启明身后的警卫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肌肉。
“职责所在。”王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块砸落地面。
高启明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约莫一微秒,自然地、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抚平了羊绒大衣袖口一道根本不存在的褶皱。他脸上的笑容纹丝未改,甚至更深了一点,语气依旧温和如初,仿佛刚才那无声的拒绝从未发生:“很好,有你们这样忠诚可靠的同志在,我就放心了。”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玻璃内的陈成,带着职业性的探究,“这位幸存者,陈成同志的情况,医疗组长详细介绍一下吧。”
医疗组长立刻上前一步,打开投影。复杂的生理数据曲线和扫描图像投射在光幕上。他专业而简洁地汇报着陈成当前的状态:昏迷深度、神经损伤评估、维生系统参数、残留毒素代谢速率……他刻意省略了生物密钥和任何关于“深瞳”的字眼,只专注于生理指标。
高启明听得非常专注,不时微微点头,提出几个切中要害的技术性问题,显示出他对生物医学领域并非外行。当医疗组长汇报到“运动神经元损伤可能存在不可逆风险”时,高启明眉头紧锁,发出一声沉重而真实的叹息,充满了对人才可能陨落的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同志…唉!”他看向玻璃内的陈成,眼神里的痛惜真切得令人动容。
“王峰同志,”他忽然转向王峰,语气依旧是商讨的口吻,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联合调查组需要对事故全过程进行最详尽的还原,尤其是幸存者在事故核心区域的经历。陈成同志是唯一的关键亲历者。虽然他现在无法开口,但他大脑中残留的深层记忆信息,对于事故定性、追责、乃至未来的安全防范,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专家组的意见是,在严格控制风险的前提下,进行最低限度的、非侵入式的神经活动扫描,尝试捕捉一些记忆碎片。你看……?”
投影光幕上,适时地出现了几份技术方案摘要,盖着省内顶尖医疗研究机构的公章,措辞严谨,论证充分。
医疗组长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深度昏迷状态下强行提取记忆碎片的巨大风险和不确定性,但看到高启明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和王峰冰冷的侧脸,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医疗问题。
王峰的目光扫过那些光鲜的方案摘要,如同扫过几片废纸。他没有看高启明,视线依然停留在玻璃窗内陈成的身上,仿佛在确认某种无形的联系。他的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每一个字都像淬过冰的钢钉:
“高副省长。”
“陈成同志是国家重要资产,其生命安全及信息安全,由我方全权负责。根据上级最高指令,在其意识恢复并确认安全前,严禁任何形式的、非我方授权及操作的神经活动探查。”
“包括扫描。”
他微微侧过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高启明。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拒绝意志和无需言明的警告:“保护他的安全,杜绝一切潜在风险,是我的首要职责。其他事项,必须等待上级进一步明确命令。”
“潜在风险?”高启明的眼镜片反着光,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语调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理解,“王峰同志,你的警惕性是好的。但联合调查组代表的是省委省政府,代表的是国家意志。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真相和责任。在如此重大的事故面前,任何一点有助于还原真相的线索都至关重要。况且,方案是省内最权威的专家组联合制定的,安全系数经过反复论证……”
“高副省长。”王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迂回的力量,“我的指令来自首都。职责权限,非常清晰。”
“职责权限”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沉重。
空气彻底凝固了。
高启明脸上那温和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镜片后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锐利,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那不再是关切,不再是惋惜,而是一种被挑战权威后、深藏不露的审视和冰冷压力。他不再看王峰,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玻璃窗内那个生死一线的躯体。
陈成躺在恒温维生舱内,对外界这场围绕着自身展开的、无声却无比凶险的较量毫无所觉。苍白的脸在柔光下显得异常脆弱。
但在高启明的凝视穿透厚重玻璃落在他脸上的瞬间,玻璃墙内侧,连接在陈成太阳穴附近的脑波监测电极,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淹没在基线杂波中的微弱异常!
β波段的曲线,毫无征兆地向上猛地跳动了一个微小到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尖刺!虽然幅度远不及之前那次强烈,但那瞬间的形态特征……与之前那份分析简报中提到的、指向“高危目标声纹特征库”的模式,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波动稍纵即逝,瞬间恢复平静,如同幻觉。
玻璃墙外,高启明平静地收回了目光,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沉稳而略显凝重的表情,似乎刚才那瞬间的凝视只是为了表达关切。他转头对身边的助手低声吩咐:“调查组的工作要全面铺开,基础信息收集不能等。实验室所有残存数据载体的封存和初步分析,立刻启动,我要在今晚看到第一阶段报告。”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和有力,仿佛刚才与王峰的对峙从未发生。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维生舱内,陈成那只被束缚带固定在身侧、原本毫无生气的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极其缓慢地向下弯曲了一毫米。
如同冰封的死水中,一枚沉入淤泥的针,无人察觉地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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