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沉重的死寂被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打破。屏幕上跳跃着刚刚存入的那个陌生号码——高启明。
陈成没有立刻接听。他盯着那串数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电话另一端那张模糊却又极具压迫感的脸。指尖残留着黑色∞卡片的冰冷触感,胸腔深处,那股被卡片引爆后蛰伏下来的金属灼痛感,在震动声中似乎又开始了不安的骚动,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在血脉深处攒刺,搅动着虚弱的躯体。
他任由铃声固执地响了七声,直到它几乎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用指尖划过屏幕,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声音比刚才对李建国时更添了几分刻意为之的沙哑和疲惫,如同被砂纸磨过喉咙,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重伤未愈的痛苦。
“陈科长,”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清晰,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歉疚,完全不是陈成记忆中那个在爆炸前夜电话里沉稳如磐石的“高总”音色。“我是高启明。打扰你休息了。”
这声音有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绕过电话线的阻隔,直接打在人的神经上。
“高……联络员?”陈成微微蹙眉,声音虚弱地确认,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刚刚组织部李处长的通知收到了,感谢组织安排。”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压抑的抽气声,仿佛胸口的疼痛突然加剧,“只是……我这身体,实在有些……”
“理解!完全理解!”高启明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感同身受的关切,“星耀那场灾难……唉,你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组织上派我做这个联络员,首要任务就是保障陈科长你的健康和安全,确保工作组询问过程不会对你的恢复造成二次负担。这点请你务必放心。”
冠冕堂皇的套话如同丝绒,包裹着不容置疑的意图。陈成靠在冰冷的文件柜上,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团金属碎片在对方话语刺激下,隐隐发出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冰冷嗡鸣。这声音并非耳鸣,更像是无数细微的金属簧片在极速震颤,敲打着他的骨骼。
“高联络员费心了。”陈成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刻意放慢了语速,带着重伤者特有的思维迟滞,“具体……具体工作组何时开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材料?”
“工作组还在组建阶段,具体启动时间由省里最终敲定,大约还需要十天左右。”高启明语速流畅,滴水不漏,“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这段时间务必安心静养。至于材料,都是常规的履职报告、事故前的安全检查记录、整改通知这些档案文件,安监局档案室都有备案。我已经初步梳理过一遍。”
梳理过一遍。陈成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星耀的档案,早已是布满疑云的雷区。高启明的“梳理”,无异于提前探测地雷的排雷兵——为工作组,还是为他自己身后的势力?
“档案室的记录……应该齐全。”陈成的声音透着一丝不确定的犹豫,“只是爆炸……”
“唉,灾难面前,档案有所损毁也是难免的。”高启明立刻接过话头,语气无比自然,将这巨大的漏洞轻轻抹平,“关键是人没事。陈科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话题的突然转向带着一种刻意的“关怀”。
“还好……咳咳…”陈成顺势咳了两声,声音闷在胸腔里,“就是偶尔……喘不上气,医生说……碎片太深,位置也不好……”
“金属碎片……”高启明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关切,“这确实是个难题。现代医学虽然发达,但深入脏器组织的细小异物,处理起来风险极大。陈科长受苦了。”
他在试探!试探陈成对体内碎片的了解程度,试探这些碎片引发的症状是否超出了常规医学范畴!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感激了。”陈成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认命,“别的……不敢多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仿佛在消化陈成话语中流露出的虚弱和无奈。就在这短暂的寂静里,陈成体内那股蛰伏的金属喧嚣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尖锐、冰冷、带着一种被无形力量扫过的共鸣!
下一秒——
笃、笃、笃。
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在办公室门外响起。
陈成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肋骨下重重一撞!电话还没挂断,外面的人是谁?高启明?!
几乎与敲门声同步,电话那头高启明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哦?陈科长,你那边……好像有人敲门?是不是有同事找你?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好好休息?”
完美的时机掌控!仿佛他不仅能听到敲门声,甚至能穿透空间看到陈成此刻绷紧的神经!
“……好,好的。”陈成稳住声音里的微澜,“可能是科里同事送文件。高联络员,那……再联系。”
“好,保重身体。有任何需要,随时打我这个电话。”高启明说完,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起。
笃、笃、笃。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略重了一些,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成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团金属嗡鸣在电话挂断后并未立刻平息,反而随着门外访客的靠近,震荡得越发急促、清晰。他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高频的震颤,似乎来源于门外那人身上携带的某种设备!那感觉就像无数微小的金属颗粒在磁场中疯狂跳舞,发出的无声尖啸通过他体内那些碎片共振放大,直刺脑海!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息和体内尖锐的共鸣,扶着桌沿,以一种极其缓慢、被伤痛拖累的姿态走过去,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门外站着的男人,与他努力回想的“高总”模糊形象并不完全重合。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行政夹克,身材挺拔匀称,丝毫没有官场中常见的那种松弛感。眉宇间带着一种温和的书卷气,金丝边眼镜后,眼神清澈平和,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手里只拿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类似平板电脑尺寸的黑色轻薄设备,边缘闪烁着微弱的指示灯。
谦和,儒雅,毫无攻击性。甚至……有点过于干净了。
“陈成科长?”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指尖修长干净,“抱歉打扰你休息。我是高启明。”
他的手伸在半空,姿态自然得体。然而,在他靠近的瞬间,陈成体内那团金属共鸣的强度骤然飙升到一个新的顶点!锐利的尖嚎几乎要冲破他的耳膜!所有的感应源,都指向高启明手中那个看似普通的黑色设备!
那绝非简单的通讯工具!它在扫描!在探测!目标直指他体内那些该死的金属碎片!
陈成的脸色在对方靠近时似乎又白了一分,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微微佝偻着背,艰难地、仿佛用尽力气才抬起右手,轻轻握了一下对方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指尖冰冷潮湿。
“高……联络员?”陈成的声音虚弱而略带喘息,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惊讶和一丝局促,“您……这么快就到了?刚才电话里……”
“刚好在局里附近办点事,接到电话通知,就想着直接过来看看你。”高启明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温煦依旧,目光飞快地、不着痕迹地在陈成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汗珠上扫过,像是在确认某种信息。他另一只手中那台黑色设备屏幕似乎极其轻微地亮了一下,微弱的指示灯光悄然熄灭,那股几乎要撕裂陈成神经的尖锐高频震颤也随之骤然衰减下去,但并未完全消失,变成了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沉入血液深处。
设备停止了主动扫描?还是降低了功率?
“快请进……”陈成侧身让开,动作迟缓吃力,像一具被伤痛磨损殆尽的机器,“办公室有点乱……刚出院,还没来得及收拾。”
高启明点点头,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这间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办公室。他的视线在桌面那道切割了明暗的光带上停留了一瞬,又在角落尚未完全散尽的消毒水气味里微微顿了一下。最后,他的目光落回陈成身上,那温和清澈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一道极其隐晦的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陈科长受苦了,”他的声音充满了诚挚的关怀,自然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动作优雅,“看你脸色,恢复得还是不太理想。医生怎么说?那些碎片……”
“医生说……位置太深,靠近主要血管和神经,暂时……只能保守治疗,靠药物压制排异反应和感染风险。”陈成扶着桌沿,慢慢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压抑的呼吸声,“就是……疼,还有胸闷……喘不上气的时候多……”他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肋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高启明的目光落在陈成按着伤处的手指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专注而带着一丝探究:“疼痛是身体在预警。药物压制终究是治标,那些异物……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和痛苦源。”他微微向前倾身,姿态亲近而诚恳,“陈科长,实不相瞒,组织上对你的健康状况非常重视。省里工作组要来,你作为事故现场唯一的幸存主管科长,是整个调查的关键环节。你的身体状况,能否承受高强度问询,直接关系到调查的顺利进行和最终的公正结论。”
他顿了顿,观察着陈成脸上每一丝细微的痛苦表情变化,声音放得更低、更恳切:“我知道,常规医学手段可能遇到了瓶颈。但……这个世界很大,陈科长。总有一些领域之外的……资源和可能性存在。或许,在确保安全和保密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尝试寻找一些……更有效的解决方案?”
来了!试探!赤裸裸的试探和诱惑!
领域之外?资源?可能性?
这温和的话语,指向的分明就是那∞符号背后的深渊!高启明在暗示他可以提供某种超越常规医疗的方法,来处理体内这些引发剧痛和异响的金属碎片!
条件是?自然是他在工作组面前的“配合”!
胸腔里的金属嗡鸣声随着高启明这番话语再次变得活跃、紊乱,如同无数细微的金属碎片在无形的磁场中激烈碰撞,发出只有陈成能听见的冰冷喧嚣。这喧嚣带着一种本能的、强烈的抗拒和警告,仿佛在提醒他眼前这张温和笑脸下潜藏的危险。
“高联络员……”陈成抬起眼,眼神里混杂着剧烈的痛苦、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被巨大伤痛折磨出的脆弱希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艰涩,“您说的……真的……可能吗?我这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每次疼起来……”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下,仿佛被胸腔里翻腾的灼痛扼住了喉咙,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额角滚落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高启明看着陈成痛苦不堪、濒临崩溃的模样,脸上那份温煦的关切似乎更深了。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陈成痛苦的躯壳,落在他体内那片金属喧嚣的根源上。
“疼痛会消磨意志,陈科长。”他轻声说,声音如同催眠,“尤其是在面对更大压力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任何想法或者身体上的变化,随时联系我。”他站起身,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眼前的重伤病患。走到门口,他转过身,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工作组进驻前,时间还……相对宽松。保重。”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重新只剩下陈成一人,以及窗外那道冰冷的光带。
体内那团狂暴的金属嗡鸣,在高启明脚步声远去后慢慢平息,如同退潮般重新蛰伏进血肉深处,只留下被搅动后的、更深沉的、带着锈蚀感的隐痛。
陈成维持着那副痛苦虚弱的姿势一动不动。几秒钟后,他才缓缓松开死死按着肋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青白色。他抬起手,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形印记,眼神里那丝刻意流露的脆弱希冀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被冰水淬炼过的、近乎实质的冷锐。
他拉开抽屉,目光扫过那两张并排躺着的黑色∞卡片。冰冷的符号在阴影里显得更加幽暗深邃。
高启明,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操偶师。他用关怀做丝线,用解除痛苦做诱饵,精准地拨动着陈成身上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体内那些随时可能撕裂他的金属碎片。这份“善意”,比周明远赤裸裸的警告更加难以招架,也更加致命。
他抛出了“可能性”。
而陈成,则需要用自己的痛苦和血肉,去辨别这究竟是救命的绳索,还是勒紧脖颈的绞索。
联合工作组是龙潭。
高启明是虎穴。
∞符号背后的黑暗,则是深不见底的旋涡。
陈成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高启明那条只有号码的信息页面。他凝视着那串冰冷的数字,体内那些沉静的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他意志的凝聚,发出一种低沉、凝结的嗡鸣,如同刀锋在鞘中缓缓收紧。
片刻后,指尖落下,在屏幕的光亮中按下一行字:
“高联络员,今晚方便见面吗?疼痛加剧,想尽快谈谈您提到的‘可能性’。”
信息发出。
屏幕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也映着他眼底那片浓稠的、再无一丝犹疑的黑暗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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