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两遍时，温乐瑜是被灶房的动静吵醒的。
她披了件顾晏廷的军大衣溜到门口，正看见沈听澜抡着斧头劈柴，斧头落下的力道能震得灶台嗡嗡响，而顾晏城蹲在旁边，一边给她递柴，一边絮絮叨叨：“媳妇你轻点，这斧头是队里的，劈坏了要赔工分……哎哎哎你别用脚踹啊！木柴裂了不好烧……”
“闭嘴！”沈听澜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在木柴上，整根木头“咔嚓”裂成两半，“你哥呢？让他媳妇大冷天饿着？”
温乐瑜脸一热，刚要出声，后腰突然贴上片温热——顾晏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臂圈着她往回带，“穿这么少就出来，想感冒？”他的胡茬蹭着她颈窝，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听澜就是这性子，让她折腾。”
灶房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顾晏城的哀嚎：“沈听澜！你劈到我脚边了！”
“谁让你靠那么近？”沈听澜的声音理直气壮，“赶紧去挑水！缸都见底了，想让你哥和你嫂子渴着？”
顾晏廷低笑，捏了捏温乐瑜的手：“去吧，看看你闺蜜又在闹什么。”
温乐瑜刚走到灶房门口，就见沈听澜扛着扁担往院里走，顾晏城拎着两个水桶跟在后面，嘴里嘟囔：“我一个人挑就行，你跟着添什么乱……”
“少废话！”沈听澜踹了他一脚，“昨天是谁说我挑水姿势不对？今天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标准’！”
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地出了院，温乐瑜忍不住笑，转身要回屋，却被顾晏廷拉住。他手里拿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块崭新的的确良布料，粉白格子，正是她上次在供销社橱窗里多看了两眼的款式。
“队里发的福利，”他说得轻描淡写，耳根却泛着红，“看能不能做件衬衫。”
温乐瑜的手指抚过布料，柔滑的触感像春天的风，心里暖得发涨。她知道队里根本没发福利，这定是他跑了趟镇上，用攒了半个月的津贴换的。
“晏廷哥，”她抬头，鼓起勇气踮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下，“谢谢。”
顾晏廷僵在原地，耳尖瞬间红透，半天憋出句：“……早饭想吃啥？我给你做。”
这边温乐瑜对着布料傻笑，那边沈听澜已经挑着水回来了。两桶水晃悠着，在她肩上稳得像长在了一起，顾晏城跟在后面，手里只拎着个空桶，一脸“我媳妇天下第一”的得意。
“乐瑜你看！”沈听澜把水桶重重墩在缸边，水花溅起来，“顾晏城说我肯定挑不动两桶，结果呢？我还能再跑三趟！”
顾晏城抢着接话：“那是我让着你！不然能让你抢了风头？”
“呵，”沈听澜挑眉，突然伸手搂住温乐瑜的腰，“比不过就比不过，别找补。对了乐瑜，昨天我听见婆婆跟二婶说，要让你去后山割猪草，我已经给你揽下来了——”
“你别胡闹！”顾晏廷正好走进来，皱起眉，“后山有野猪，乐瑜不能去。”
“我陪她去啊！”沈听澜拍着胸脯，“有我在，野猪都得绕着走！再说了，总不能一直让你护着，她也得学着厉害点不是？”
温乐瑜看着顾晏廷瞬间紧绷的脸，突然点头：“我想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攥紧衣角，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总不能一直胆小，万一以后你不在身边呢？我得能自己保护自己。”
顾晏廷沉默了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陪你们一起去。”
“不用！”温乐瑜和沈听澜异口同声。
“你得去开会，队里今天要分新的农具，”温乐瑜记得他昨晚说过这事，“我跟听澜去就行，我们会小心的。”
沈听澜立刻附和：“就是！有我在，保证把你嫂子完好无损带回来！丢根头发我都给你赔！”
顾晏城在一旁笑：“哥你就放心吧，我媳妇护人可厉害了，上次我被蛇吓着，还是她一脚把蛇踢飞的。”
顾晏廷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临出门前，往温乐瑜兜里塞了把折叠刀：“打开有响声，遇到事就按这个按钮，我听见会赶过去。”又瞪了沈听澜一眼，“看好她。”
后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沈听澜却走得飞快，时不时回头等温乐瑜：“快点啊乐瑜！你看这丛蕨菜多嫩，晚上回去炒鸡蛋！”
温乐瑜跟在后面，手里的小镰刀攥得紧紧的。她以前连鸡都不敢抓，此刻却跟着闺蜜走在可能有野猪的山路上，心脏跳得像打鼓，却奇异地不觉得害怕。
“其实啊，”沈听澜突然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我刚穿来的时候，比你还怂。”
温乐瑜惊讶地抬头。
“我穿成的这个沈听澜，原主是被婆婆磋磨死的，”沈听澜踢着路边的石子，声音轻了些，“第一天晚上我就想跑，结果被顾晏城那混球堵在柴房，他说‘嫁都嫁了，死也得死在顾家’。”
温乐瑜没想到看似张扬的闺蜜也有这样的过去。
“后来我就想，凭什么啊？”沈听澜笑起来，眼里闪着光，“我在现代可是跆拳道黑带，还怕治不了几个极品？于是我就跟他打了一架——当然，我赢了。”
她拍了拍温乐瑜的肩：“你也一样，别总想着自己胆小。你会绣花，会记账，还会把顾晏廷那木头疙瘩哄得团团转，这都是本事。咱们不是要变成水，是要让自己活得舒坦。”
温乐瑜看着她，突然觉得手里的镰刀没那么沉了。
两人割了半筐猪草，正准备往回走，突然听见草丛里有响动。沈听澜立刻把温乐瑜拉到身后，捡起块石头：“别动。”
一只小野猪从草丛里窜出来，也就半人高，看见她们嗷嗷叫着冲过来。温乐瑜吓得闭上眼，却听见沈听澜大喝一声，抬脚就把野猪踹了出去。
“就这？”沈听澜拍了拍手，“还以为多大能耐呢。”
温乐瑜睁开眼，看着四脚朝天的小野猪，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原来害怕到极致，反而会觉得好笑。
回去的路上，温乐瑜主动拎起了猪草筐：“我试试。”
筐子很沉，她走得踉踉跄跄，沈听澜要帮忙，她却摇头：“没事，我能行。”
快到村口时，远远看见顾晏廷和顾晏城站在晒谷场边。顾晏城手舞足蹈地跟顾晏廷说着什么，顾晏廷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温乐瑜身上，见她拎着筐子，立刻大步走过来接过，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不是让你别逞强吗？”
“我没逞强，”温乐瑜仰头看他，笑得灿烂，“我觉得挺轻松的。”
顾晏廷愣住了，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伸手帮她拂去头发上的草屑：“嗯，我媳妇最厉害了。”
旁边的沈听澜撞了撞顾晏城：“听见没？学着点！夸人都不会！”
顾晏城立刻挺直腰板：“我媳妇一拳能踹飞野猪，天下第一厉害！”
沈听澜脸一红，踹了他一脚，却忍不住笑了。
晚饭时，李氏看着温乐瑜和沈听澜一起端上桌的炒蕨菜，又看了看顾晏廷给温乐瑜剥好的鸡蛋，顾晏城给沈听澜夹的红烧肉，脸色不太好看，却没像往常那样说难听话。
温乐瑜偷偷碰了碰沈听澜的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她们的“干”字诀，起效了。
夜深了，温乐瑜躺在顾晏廷身边，听着他沉稳的呼吸，突然说：“晏廷哥，明天我想跟听澜去镇上赶集，买点布料。”
顾晏廷立刻睁眼：“我陪你去。”
“不用，”温乐瑜按住他的手，“我们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看好听澜。”
顾晏廷沉默了很久，久到温乐瑜以为他睡着了，才听见他低低地说：“好。”
黑暗中，温乐瑜笑了。她知道，这场穿书的乌龙，这段错嫁的缘分，正在她们的手里，被过成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胆小懦弱会长出铠甲，怪力张扬也能藏起锋芒，而那两个爱她们的男人，正用各自的方式，陪着她们一起，把这八零年代的苦日子，过成甜。
窗外的月光落在炕梢，像撒了层白糖，温柔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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