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沉压在庄子上空。祠堂前的空地上,几盏油灯的光晕在风里摇晃,映着村民们布满愁容的脸。晒谷场的余烬还在冒烟,焦糊味混着泥土的腥气,呛得人鼻子发酸。
“剩下的红薯顶多够吃半个月,”王大柱拄着拐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半个月要是种不出新粮,咱庄子里老老小小……怕是都熬不过去。”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死水,瞬间激起一片压抑的啜泣。张大爷的老伴抹着眼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着大部队逃荒去,好歹能讨口饭吃……”
“逃荒?”林晚秋蹲在火堆旁,往里面添了根柴,火星噼啪溅起来,照亮她眼底的坚定,“逃荒路上饿死的、病死的,比留在这儿的多十倍。咱们有地,有种子,只要守住粮食,就有活路。”
“可粮食都被烧光了啊!”有人急得喊出声,“剩下那点红薯,连塞牙缝都不够!”
林晚秋没说话,只是看向陆承宇。他刚换了药,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依旧挺直着脊梁,沉声道:“晚秋说的是。粮食没了可以再种,但要是心气散了,咱们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蝼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从今晚起,我带青壮守夜,其他人轮流挖地窖。挖深点,藏在屋里,把剩下的红薯先存起来。”
“地窖?”王二婶愣了愣,“藏起来能顶啥用?李三要是再来,翻箱倒柜也能找着。”
林晚秋抬起头,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藏起来,不是为了躲,是为了留条后路。”
她没说的是,她的空间才是最好的“地窖”。傍晚处理完陆承宇的伤口后,她悄悄清点过空间——里面除了那五平方米黑土地,还有个十立方米的储物区,之前她陆陆续续存了些晒干的野菜、十几袋红薯种,还有两袋从现代带来的土豆种子。
这些储备,足够支撑庄子里的人熬过最艰难的日子。
但她不能说。空间是她最大的秘密,若是暴露,引来的恐怕不只是李三这样的恶霸。她只能想个办法,既能保住粮食,又不引起怀疑。
“我知道哪能找到能吃的草根。”林晚秋突然开口,声音清亮,“村西头的乱葬岗旁边,有种叫‘甜根草’的植物,根块能吃,就是挖起来费劲。明天我带妇女们去挖,能顶几天粮。”
“甜根草?”张大爷从屋里走出来,被孙子扶着,脸色比下午好看了些,“那东西涩得很,以前谁家饿疯了才会吃……”
“我有法子去涩。”林晚秋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保证挖回来能当粮食吃。”
她这话半真半假。甜根草确实能吃,但口感极差,就算用灵泉水泡过,也顶多算“能咽下去”。她真正的打算,是借着挖草的由头,把空间里的储备粮一点点“拿”出来——比如早上“挖到”半袋红薯,傍晚“找到”一捆野菜,神不知鬼不觉地补充庄子的粮库。
陆承宇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篝火映着他的侧脸,眼神里藏着一丝了然,却没点破,只是接过话头:“我带青壮去山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些猎物。孩子们跟着李郎中,去河边捡些螺蛳、河蚌,也算添点荤腥。”
他把任务分下去,条理分明,原本慌乱的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开始回家找锄头,准备明天挖地窖;有人去收拾装粮的麻袋,动作虽慢,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六神无主。
夜深时,村民们陆续散去。林晚秋帮着陆承月收拾好碗筷,刚要起身,就被陆承宇叫住了。
“你跟我来。”他拿起墙角的油灯,往屋后走。
月光穿过稀疏的树影,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陆承宇的脚步停在一棵老槐树下,这棵树的树干是空的,以前陆承宇常把打猎的工具藏在里面。
“这里面能藏东西。”他拨开丛生的杂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树洞,“你要是有……不方便让人知道的粮食,先藏在这儿。”
林晚秋愣了愣。他果然猜到了。
“我……”
“别说。”陆承宇打断她,眼神温和却坚定,“你的秘密,我不打听。但现在庄子里人心惶惶,你手里的东西若是露了白,比李三的刀子还危险。”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发亮的铜锁,递给她:“这树洞只有我知道,你锁上,钥匙自己收着。等风头过了,再拿出来不迟。”
林晚秋接过铜锁,冰凉的金属触感在掌心发烫。她看着陆承宇的眼睛,那里没有贪婪,没有猜忌,只有纯粹的担忧。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两个字:“谢谢。”
“该谢你才对。”陆承宇笑了笑,月光落在他嘴角的疤痕上,竟显得格外柔和,“要不是你,这庄子早就散了。”
回到自己家时,王氏正坐在灶门前发呆,火塘里的火快灭了,她手里的柴火半天没递进去。小石头和奶奶已经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只是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噩梦。
“娘,咋还不睡?”林晚秋走过去,往火塘里添了根柴。
王氏猛地回过神,眼圈一红:“晚秋,你说实话,咱是不是真的要饿死了?”
这些天,她看着女儿像个大人似的撑着,心里又骄傲又心疼。可今天那场大火,把她最后一点底气也烧没了——家里那点存粮,本就指望靠着晒成干过冬,现在全成了灰。
林晚秋握住母亲粗糙的手,那双手布满裂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她轻声说:“娘,别怕,我有办法。”
她没多说,只是借着添柴的掩护,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两个红薯,塞进王氏手里。红薯还带着空间里的温度,沉甸甸的,在黑夜里泛着淡淡的光泽。
王氏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是哪儿来的?”
“之前藏在床底下的,没被发现。”林晚秋撒了个谎,“我还有些藏在别处,够咱们家吃一阵子。”
王氏捧着红薯,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却不敢哭出声,只是紧紧攥着女儿的手:“好孩子,你咋不早说?娘快吓死了……”
“说了怕你不小心露出去。”林晚秋帮母亲擦了擦眼泪,“明天我就去挖甜根草,到时候你跟着我,咱们偷偷把藏着的红薯混在草里带回来,分给大家。”
王氏连连点头,把红薯小心翼翼地裹进破布里,藏进灶膛旁边的暗格里。那里是陆家祖上传下来的藏粮处,只有当家主母才知道。
夜深人静时,林晚秋悄悄溜出屋。月光下,她走到老槐树下,陆承宇已经离开了,树洞在夜色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集中意念,将空间里的红薯、野菜干一点点转移到树洞里。
空间的储物功能很神奇,无论放多少东西,都不会改变外界容器的重量。她往树洞里“塞”了足足二十袋红薯,树洞看起来却只填了一半,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锁上铜锁,把钥匙藏在发髻里。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她却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庄子里就热闹起来。陆承宇带着五个青壮扛着弓箭往山里去,临行前,他特意看了林晚秋一眼,目光在她发髻上停顿了一瞬,然后转身走进晨雾里。
林晚秋带着十几个妇女和孩子往村西头去。王二婶背着个破竹筐,边走边念叨:“晚秋姑娘,那甜根草真能吃?我娘家那边有人吃了闹肚子,差点没缓过来……”
“得用草木灰水焯三遍,再用清水泡一天,涩味就去了。”林晚秋一边走,一边教她们处理方法,“泡好后切成块,煮粥、蒸着吃都行,就是顶饱。”
她说的方法是真的,但光靠甜根草远远不够。走到半路,她假装鞋带松了,蹲下身系鞋带,趁机从空间里取出两捆野菜干,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
“咦,这是什么?”走在后面的张嫂子眼尖,扒开灌木,露出里面绿油油的野菜干,“是灰灰菜!晒得还挺干!”
众人都围了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灰灰菜是常见的野菜,晒干后能存很久,只是之前庄子里的人只顾着挖新鲜的,没人想着晒。
“怕是哪个逃荒的落下的。”林晚秋故作惊讶,“咱们捡回去,洗干净就能吃!”
“老天爷保佑!”王二婶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这是给咱们留活路呢!”
大家七手八脚把野菜干装进筐里,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林晚秋看着她们脸上重新燃起的希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只是第一步,她得一点点“喂”给大家信心。
到了乱葬岗,气氛顿时变得压抑。坟头的土包高低不平,纸幡在风里飘得像鬼爪,几个孩子吓得紧紧抓住大人的衣角。
“别怕,咱们挖完就走。”林晚秋拿起锄头,往地深处挖,“甜根草的根长得深,得往地下刨半尺。”
她的锄头刚落下,就碰到了一块硬东西。“咦,这是什么?”
众人围过来,只见她刨开的泥土里,露出一个破陶罐的边缘。林晚秋心里一动,故意装作惊讶:“好像是个罐子!”
她小心地把陶罐挖出来,罐子上满是裂纹,里面却装着小半罐糙米!米虽然有些受潮,带着点霉味,但淘洗干净后,完全能吃。
“我的娘啊!”王二婶惊得捂住嘴,“这是老祖宗显灵了?”
林晚秋也“愣”了半天,才缓过神:“可能是以前住在这附近的人藏的,忘了取走。咱们分了,回去淘干净煮粥!”
这罐糙米自然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空间里储存的粮食都用防潮布包着,保存得极好,她特意找了个旧陶罐装着,又往上面抹了些湿泥,看着就像埋了很久的样子。
有了“老祖宗显灵”的由头,大家挖草的劲头更足了。林晚秋趁机又“发现”了几处藏粮——在一棵断树下找到一捆干豆角,在石缝里摸出半袋绿豆,甚至在一个倒塌的坟头边,“挖”出了一小袋盐!
这些东西都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但村民们都信了是“运气”,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连带着乱葬岗的阴森都驱散了不少。
傍晚回去时,每个人的筐里都装得满满当当——一半是带着泥土的甜根草,一半是“意外发现”的粮食。远远看去,就像打了胜仗的队伍。
刚到村口,就看到陆承宇带着青壮们回来了。他们的收获也不小,扛着两只野山羊和几只野兔,为首的陆承宇手里还拎着一串鱼,显然是从河里顺路钓的。
“承宇兄弟厉害啊!”王大柱拄着拐杖迎上去,看到那些猎物,眼睛都直了,“今晚能喝羊汤了!”
陆承宇的目光掠过妇女们的筐,最后落在林晚秋身上。她脸上沾了些泥,额角还有道浅浅的划痕,显然是挖草时被树枝划的,却笑得眼睛弯弯,像藏着星星。
“先把猎物处理了,”他把鱼递给旁边的人,“老弱病残先分,剩下的腌起来。”
晚饭时,庄子里飘起了久违的肉香。祠堂前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口大锅,野山羊被剁成块,和着新挖的甜根草、捡来的干豆角一起炖,咕嘟咕嘟的声响里,混着孩子们的欢笑声。
林晚秋盛了一碗羊汤,送到陆承宇手里。他刚处理完伤口,脸色还有些苍白,接过碗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谢谢。”陆承宇的耳尖有些红。
“该谢你才对,”林晚秋笑了笑,“要不是你打回猎物,大家还喝不上汤呢。”
陆承宇低头喝了口汤,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棵老槐树。树影婆娑,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能让整个庄子活下去的希望。他看向林晚秋,她正被几个孩子围着,教他们怎么分辨甜根草的叶子,侧脸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他突然觉得,这场灾难或许并不是坏事。至少,让他看清了这个姑娘藏在柔弱外表下的坚韧,也让他明白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不只是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及……她。
接下来的几天,庄子里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陆承宇每天带着人进山打猎,运气好的时候能打到野猪,运气差的时候也能拎回几只野鸡,足够改善伙食。
林晚秋则每天带着妇女们挖甜根草,顺便“捡”回些藏粮。她不敢一次性拿出太多,每天只添一点点,就像春雨润物细无声,既解了燃眉之急,又不会引起怀疑。
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晚上守夜的人也更尽心了。有人提议把挖回来的甜根草和粮食都集中起来,由王大柱和张大爷统一管理,每天按人口分发,林晚秋和陆承宇都点头同意了。
这天傍晚,林晚秋照例去老槐树取粮。刚打开铜锁,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心里一惊,猛地回头,却看到陆承宇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把刚削好的木剑。
“吓着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你老往这边来,怕你遇到蛇。”
林晚秋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没事,我就是来……看看。”
陆承宇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树洞里的粮食,没有惊讶,只是拿起一袋红薯,掂量了掂量:“这些够吃多久?”
林晚秋犹豫了一下:“省着点吃,够全庄子撑一个月。”
“一个月足够了。”陆承宇点点头,“我今天在山里看到一片野生的荞麦,已经结了籽,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到时候磨成面,掺着甜根草吃,能顶到明年开春。”
林晚秋眼睛一亮:“荞麦?那东西耐寒,磨成面还顶饱!”
“嗯,”陆承宇把木剑递给她,“这把剑你拿着,削尖了能当武器用。晚上来这儿,别一个人。”
木剑的手感很沉,显然是用心削的,剑柄处还特意磨得光滑,不容易伤手。林晚秋接过来,心里暖暖的:“你自己不用吗?”
“我有刀。”陆承宇指了指腰间的柴刀,“你拿着,我放心。”
两人并肩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秋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红薯干,递给陆承宇:“尝尝?我用灵……用祖传的水泡过的,比普通的甜。”
陆承宇接过来,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红薯干的甜里带着一丝清冽的甘味,像山涧的泉水,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好吃。”他说。
“好吃我明天再给你拿点。”
“好。”
走到分岔路口,陆承宇停下脚步:“李三那边,我让人盯着了,他这几天没动静,怕是在憋坏主意。你晚上锁好门,别让小石头乱跑。”
“我知道了。”林晚秋点点头,“你也小心。”
看着陆承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林晚秋握紧了手里的木剑。剑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她知道,李三绝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他们有藏起来的粮食,有即将收获的荞麦,有团结起来的村民,还有彼此的守护。就算李三再来,他们也有底气说一句——不怕。
回到家时,王氏正把刚分到的荞麦面倒进瓦罐里,脸上的笑容藏不住:“晚秋你看,这面多白!掺着甜根草蒸窝窝,肯定好吃!”
小石头趴在炕桌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等我长大了,要像陆大哥一样打猎,保护娘和姐姐!”
奶奶坐在灶门前,一边添柴一边哼着年轻时的小调,虽然声音微弱,却透着一股安稳的暖意。
林晚秋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火光在墙上投下家人的影子,摇摇晃晃,却异常温馨。
她悄悄抬头看向窗外,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里轻轻摇曳,像一个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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