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老崖坡,崔叔在密林间急速穿行,他在跑动的过程中刻意折断枝杈,踢动脚下石块,留下再明显不过的痕迹。
毕竟年纪大了,腿伤也刚好不久,让他有些体力不支,但崔叔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停下那孩子就危险了。
直到奔至老崖坡那处标志性的断崖边缘,他才停步。
呜呜——
崖下风声呜咽,深不见底。
崔叔深吸一口气,将手掌圈在嘴边,胸腔剧烈起伏,发出一声悠长凄厉的嚎叫:
“嗷嗷—呜!”
那声音巧妙地混杂了女子的惊惶与野兽受伤后的暴怒,在山谷间回荡,显得很逼真。
“在那边!”
“快!老崖坡!有动静!”
“别让她跑了!”
追兵朝着他的方向包抄而来,火把的光亮在林木间闪烁,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崔叔快速扫视四周,选定了一处岩壁凹陷的阴影,将自己牢牢镶嵌进去,呼吸在瞬间压得极低,仿佛与山石融为一体。
很快,火把照亮了崖边这片小小的空地。
十余名追兵呈扇形围拢,为首的是那督厂官。
“人呢?”督厂官的声音尖细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一名小旗兵上前,仔细查看了地上被崔叔刻意制造的痕迹,又探头看了看深崖…迟疑道:
“大人,痕迹到这里就乱了……似乎,似乎有搏斗挣扎的迹象,会不会……失足掉下去了?”
督厂官冷哼一声,根本不信:
“掉下去?”
“搜!给我仔细搜!这女贼犯狡猾得很,惯会做局!”
火把更加密集地晃动起来。
突然,一名眼尖的兵子发现了岩壁那处阴影的不自然,喝道:
“谁在那里?滚出来!”
所有火光与兵刃瞬间转向那片阴影。
知道躲不过了,崔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火把圈出的光亮中心,脸上带着拘谨,他粗布的衣衫被荆棘划破多处,看起来确实像经历了奔逃。
那督厂官上下打量着他,怒喝道:
“老家伙,是你刚才在鬼叫?”
“你把谁藏起来了?说!那个女贼犯在哪里?”他逼近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把她交出来,饶你不死!”
“否则…这老崖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崔叔抬起头,口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官爷,小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小的就是个打猎的,晚上追一头瘸腿的麂子到这里,那畜生挨了我一箭,叫声是惨了点,惊扰各位官爷了。”
“你放屁!”
督厂官啐了一口,“看来不动大刑,你这老东西是不会说实话了!”他猛地一挥手“给我拿下!”
两名追兵扑上前来,就要扭住崔叔。
崔叔眼中精光一闪,他看似佝偻的身躯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肩膀一沉,撞开一名追兵,同时矮身躲过另一人的擒拿。
作势就要向人群外突围,他必须把这场戏做足,必须要让他们相信,他拼死反抗是为了掩护那个“已经失足掉下崖下”的人。
“找死!”
那督厂官勃然大怒,锵啷一声佩刀出鞘,对着崔叔脑门直劈而下!
噗呲——!
崔叔看似已无力完全躲开这一刀,他竭力侧身,但那刀锋还是狠狠地划过他的胸前!
“啊———!”
一声痛苦的哀嚎。
粗布衣衫瞬间裂开,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锁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胸腹,鲜血涌出,顷刻间染红了他的前襟!
剧痛让他踉跄着向后猛退数步,脚跟一下踩在了断崖的边缘,碎石簌簌落下。
崔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可怕的伤口,又抬起头,看向那些逼近的追兵,脸上竟露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让所有追兵都是一怔。
都要死了还笑什么?
下一刻,崔叔不再有任何犹豫,身体猛地向后一仰,直直坠下了那深不见底的老崖坡断崖!
“大人!他跳崖了!”小旗官惊骇地扑到崖边向下望去。
只见那道身影在陡峭的崖壁上快速翻滚,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再也看不见踪影。
只有几块被带落的小石头,哗啦啦响了很久才传来微弱的回音。
那督厂官走到崖边,面无表情地向下凝视了片刻。
“大人,这么高,掉下去,必死无疑。”小旗官走近低声道。
督厂官冷哼了一声:
“算这老东西走运,死得痛快!便宜他了!”
“那女贼肯定跑不远,或者也死在哪处山沟沟里了!”
“继续给本官搜!扩大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
……
崔叔在坠落的刹那,身体飞速掠过崖壁,就在他第三次猛烈撞击崖壁速度稍缓的瞬间,他的右手猛地伸出,精准无比地死死抓住了一根足有他手臂粗壮的古老藤蔓!
“刺啦——!”
下坠的巨大冲力将他的手臂撕裂,掌心也瞬间被粗糙的藤蔓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但他咬碎了牙关,没有松手。
身体重重砸在崖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胸前的伤口更是痛得几乎让他晕厥。
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吊在那里,紧紧贴着崖壁,屏息凝神,仔细倾听上方的动静。
直到确认追兵认为他已必死无疑并离开了,崔叔才敢一寸寸移动。
他熟悉老崖坡的每一处地形,年轻时为了采药打猎,几乎爬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也知道这藤蔓能直达崖底一处潭洞,忍着钻心的剧痛,利用藤蔓和崖壁的凸起,崔叔缓慢地向下滑降。
每动一下,胸前就有血液涌出,视线阵阵发黑。
终于,双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身子立刻瘫软下去,但不敢停留。
崖底光线昏暗,腐叶的气息浓重。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踉跄着向前挪动。
在一处被瀑布般藤萝完全遮掩的岩壁前,崔叔拨开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狭窄洞口。
这是他年轻时狩猎常用的落脚点,里面甚至还藏有一些应急的物资。
连忙钻了进去,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疼痛便更加清晰了。
靠在洞壁上崔叔剧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全身。
洞内很小,但干燥。
角落堆着一些干燥的茅草,还有一个破旧的瓦罐和一个小木箱。
崔叔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小木箱。
“谢天谢地,里面的东西还在…”
箱中有一小坛烈酒,一卷略微发黄但还算干净的麻布,还有一些他自制的止血草药膏和几株晒干的消炎用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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