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的名片,像一块烧红的炭,藏在我睡衣口袋里,烫着我的皮肤。
警察走后,那对夫妻的“清洁”工作也完成了。我的公寓恢复了原状,甚至比之前更整洁,整洁得像一间刚刚布置好、却无人居住的样板房。他们依旧没有多余的话,丈夫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是疯狂或威胁,而是一种……确认。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已被妥善安置。
然后,他们离开了,回到了隔壁。没有道别,没有警告,如同完成了一次日常串门。
死寂重新降临。
但我能感觉到,那堵墙不再是隔阂,而成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膜。他们在那头,我在这头,我们共享着同一种空气,同一种寂静,以及那永不消散的、基底般的肉香。我成了他们巢穴的一个延伸部分,一个被标记的所有物。
我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疯狂地冲洗脸颊,然后跪在马桶边,用手指抠喉咙,试图吐出那口象征性的肉汤。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味道,那感觉,已经渗进了我的灵魂。
恐惧过后,是一种更深的麻木。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女人,几乎认不出自己。
然后,我想起了那张名片。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仿佛它是一件易碎的圣物。刑侦支队,陈烁,下面还有一个手写的手机号码。
他看出来了。他一定看出了什么。那个眼神,不是敷衍,而是探究和警惕。他不是把我当成胡闹的精神病,而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可是,我能信任他吗?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那对夫妻展现出的、对正常世界的完美模仿能力,让我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也许这个警察,也是他们“盛宴”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两天,我活在一种极致的分裂状态中。表面上,我强迫自己维持“正常”:出门购买寥寥无几的食物(尽管一想到肉我就浑身发抖),倒垃圾,在楼道里遇到其他邻居时,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但我能感觉到,隔壁的门后,似乎总有视线透过猫眼落在我的背上。
每次出门和回家,用钥匙开门时,我的手都会抖得厉害。我检查了门锁,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他们到底是怎么有我钥匙的?配的吗?还是用了什么更诡异的方法?
我不敢换锁,那无疑是一种宣战。
第三天下午,我借着丢垃圾的机会,走到了小区外的便利店。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后,我用公共电话,颤抖着拨通了那个手写的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陈烁沉稳的声音。
“是…陈警官吗?”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我是……前天晚上,报假警的那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知道。你安全吗?现在能说话吗?”
“我……我不知道。”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们……他们有我家钥匙。他们……‘打扫’了我的房子。”
“听着,”陈烁的声音压低了,语速加快,“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常规手段很危险。记住,表现得正常,绝对正常。不要再去查看垃圾,不要试图窥探他们。继续做那个‘受了惊吓、有点神经质的外甥女’。”
“那我该怎么办?”我几乎是在哀求。
“等待。观察,但不要动声色。留意任何不寻常的细节,比如他们出入的时间,有没有奇怪的访客,或者……特别的气味变化。”他特别强调了“气味”,“我需要证据,能一击致命的证据,而不是再次打草惊蛇。等我联系你,不要主动找我。这个号码,记在心里,然后毁掉公共电话的记录。”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听筒,浑身冰冷,却又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我不是一个人在这黑暗中。
但“等待”两个字,像千斤重担压了下来。在这无处不在的肉香中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回到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就在我掏出钥匙的瞬间,隔壁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是那个妻子。
她手里提着一小袋垃圾,像是要下楼。她看到我,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落在我刚刚插进锁孔的钥匙上。
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像一个僵硬的、模仿出来的“笑”。
然后,她无声地转过身,向楼下走去。
我僵在原地,心脏狂跳。
她看到了什么?她是不是察觉到了我和外界的联系?那个“笑”又是什么意思?
我猛地打开门,冲进房间,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陈烁说得对,我必须正常,必须忍耐。
但我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已经升级了。我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我成了一颗棋子,一颗试图反噬的棋子。
而棋盘的另一端,是那两个深谙此道的……猎人。
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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