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着海水拍打在我脸上,几乎让我窒息。我沿着陡峭湿滑的悬崖小路连滚带爬,身后的叫喊声和手电光柱紧追不舍。荆棘划破了我的皮肤,石头硌得脚底生疼,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向下、再向下。
警艇的灯光在漆黑的海面上摇曳,像希望的星火,却遥不可及。我知道,我必须撑到他们靠岸,或者……找到别的生路。
快到崖底时,小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布满礁石的狭窄海滩。海浪怒吼着冲上来,力道大得能把人卷走。我躲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胸膛剧烈起伏,拼命喘气,冰冷的雨水和汗水早已浸透全身。
追兵也到了崖顶,手电光在礁石区杂乱地扫射。他们不敢轻易下来,崎岖的地形和汹涌的海浪成了我暂时的屏障。
“她跑不远!分散找!”王司祭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被风雨撕扯得模糊不清。
我蜷缩在礁石缝隙里,冻得牙齿打颤,紧紧攥着藏在怀里的那个防水袋。U盘和纸条,这是我用命换来的东西。
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一阵不同于海浪和风雨的马达声,非常近!不是警艇那种低沉的轰鸣,而是更小型、更灵活的引擎声。
一道微弱的光束从海面扫过礁石区。
是一艘小艇!一艘看起来像是私人渔船的小艇,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岸边!艇上站着一个人,披着雨衣,正朝我的方向打信号——灯光短暂地明灭了三下。
是谁?是“家园”的人来接应?还是……
我心脏狂跳,不敢轻易回应。但警艇还在远处,追兵就在头顶,这艘突然出现的小艇成了我眼前唯一的变量。
小艇灵活地避开礁石,靠近到我藏身之处只有十几米的地方。船上的人压低声音喊道:“林晚?是林晚吗?陈烁让我来的!”
陈烁?!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过我黑暗的脑海。但他不是可能自身难保吗?这会不会是陷阱?
船上的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急声道:“快!没时间了!他们的人可能从海上包抄!信物是‘银质铃铛’!”
银质铃铛!这是只有我、陈烁和那些恶魔才知道的细节!陈烁真的安排了后手!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猛地从礁石后钻出来,踉跄着扑向冰冷的海水。船上的人伸出手,一把将浑身湿透、几乎虚脱的我拉上了小艇。
小艇立刻调头,引擎加大马力,像箭一样驶离岸边,融入漆黑的雨夜。
几乎就在同时,我看到另一艘快艇从别墅方向的海域疾驰而来,艇上站着几个黑影,但扑了个空,只能对着我们消失的方向徒劳地吼叫。
我瘫在小艇甲板上,剧烈咳嗽,吐出海水的咸涩。救我的那个人是个面容沧桑、沉默寡言的老渔民,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递给我一条干毯子,然后专注地开着船。
“陈警官……他怎么样?”我裹紧毯子,声音颤抖地问。
老渔民头也不回,声音沙哑:“他暂时安全,但被盯得很紧。他料到你会遇到危险,提前安排了我在这片海域等着,见机行事。别墅的火也是他找人放的,为了制造混乱。”
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笼罩。陈烁处境危险,而我还带着可能至关重要的证据。
小艇没有驶向有灯光的港口,而是在一个偏僻的小海湾停下。老渔民帮我上岸,指着一辆藏在树林里的破旧摩托车:“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二十公里外有个小镇,有火车站。别再联系陈警官,等他联系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看完U盘里的东西再说。”
他塞给我一些现金和一个预付费手机,然后便驾着小艇消失在雨夜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骑着那辆破摩托,在风雨中颠簸前行,感觉自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终于在天亮前,我抵达了那个陌生的小镇,用现金买了一张最早出发的、通往更遥远北方的火车票。
在火车肮脏的洗手间里,我锁上门,终于有机会查看那个用命换来的防水袋。
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名单在深处,影子在光下。”
而当我用新买的廉价笔记本电脑读取U盘时,里面的内容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U盘里不是一个文件,而是数百个!有加密的文档,有财务报表,有看似普通的成员档案(包括王司祭和那个老太太的详细资料!),还有……大量不堪入目的交易记录和隐秘的通讯录。
这个“家园”组织,远不止是一个变态的食人邪教!它是一个结构严密、触角伸向多地的跨国犯罪网络!涉及走私、洗钱、甚至与某些地区的器官贩卖、人口拐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谓的“圣餐”和“升华”,可能只是这个庞大黑暗帝国最顶端、最核心、也最隐秘的“仪式”和“福利”,用于控制和笼络最顶层的成员!
“名单在深处”,可能指的是这个网络的核心成员名单。
“影子在光下”,则意味着……有地位很高、表面光鲜的人物,是他们的保护伞或者成员!
而我,林晚,一个微不足道的幸存者,阴差阳错地,可能捅破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行驶,窗外是不断后退的、渐渐放晴的天空。
但我却感觉,自己正驶向一个更巨大、更黑暗的风暴中心。
我收起电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却照不进我心底的寒冷。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我能信任谁?这个U盘,是护身符,还是更快的催命符?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那个平凡的傍晚,闻到隔壁异常的肉香开始,我平凡的人生就已经终结。取而代之的,是一场与无边黑暗的、至死方休的逃亡与抗争。
而这场斗争,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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