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擦声消失了,但那股如同深海坟场般的腐臭却像渗入骨髓的寒意,久久不散。我们挤在货舱中央,武器在手,呼吸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粗重。黑暗中,每个人的眼睛都像受惊的动物般闪烁着微光,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袭击。
“不是常规生物。”陈烁打破沉默,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分析案情时的冷静,但这冷静下是紧绷的弦,“声音来源分散,移动方式……不符合任何已知海洋生物的习性。更像是……某种能量体,或者被操纵的……‘附着物’。”
“附着在船上?”艾米握紧了枪,“这艘船本身就是个‘饵’?”
老金啐了一口:“管它是什么,下次再来,老子用圣水泼它!”他这话带着黑市贩子惯有的粗俗和一种近乎迷信的凶狠,但在这种环境下,反而给人一种扭曲的安心感。
小陈的探测器依旧是一片雪花,他沮丧地拍了拍设备:“干扰太强了,不仅仅是信号屏蔽……更像是这艘船本身在散发一种……‘生命场’?或者说,‘反生命场’?”
生命场?反生命场?这些词汇让货舱内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后半夜在极度的警惕和压抑中缓慢流逝。再没有异常的声响,但那无形的压力始终存在,仿佛我们正睡在一头沉睡巨兽的皮肤上,而它的梦境,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怖。
天亮后(通过舱壁缝隙透入的微光判断),鬼佬照常送来食物。他的表情依旧麻木,眼神空洞,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陈烁试图旁敲侧击。
“昨晚风浪很大。”陈烁状似随意地说。
鬼佬抬起眼皮,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了陈烁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冥河’一直很吵。”他说完,放下食物桶,转身就走,锁门声干脆利落。
“冥河”一直很吵。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我们心里。这证实了我们的猜测,那种现象并非偶然,而是这艘船的“常态”!这艘船,这艘“冥河号”,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的存在!
接下来的航程,我们更加细致地观察这艘船和它上面寥寥无几的船员。他们行动呆板,沉默寡言,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包括我们这些“货物”)都漠不关心。
有一次,老金趁着鬼佬送饭时,故意将一把匕首“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鬼佬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仿佛那声音根本不存在。
“他们没有‘惊讶’这种情绪。”艾米低声道,“或者说……他们没有大部分正常人的情绪。”
我们就像被困在一艘由行尸走肉驾驶的、驶向地狱的活船之上。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下,我和陈烁的精神恢复训练进展缓慢。每一次尝试集中精神,那冰冷钟声的回响和腐臭的气息就会趁机钻入脑海,干扰甚至试图扭曲我们的意念。有好几次,我几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边缘要被那灰白的死寂之色浸染,幸亏陈烁及时将我拉回。
我们不是在疗伤,而是在与一种无形的污染抗争。
航行到第十天,小陈终于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外界新闻信号。内容是关于澳大利亚西北部地区即将到来的月全食的天文预报,以及当地政府对偏远地区旅行者发出的例行安全提醒——注意极端天气和复杂地形。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世界对即将在“纳拉伯阴影”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也正是这种“正常”,反衬出我们此刻处境的荒谬和危急。
距离月蚀之夜,还有七天。
这天深夜,一直相对平稳的“冥河号”突然开始了一种奇怪的、有节奏的轻微震动。不是风浪造成的摇晃,更像是……心脏的搏动?低沉,缓慢,从船体深处传来,通过甲板和舱壁,直接传递到我们靠着的身体上。
与此同时,那股熟悉的、细微的刮擦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并非来自船外,而是……来自我们所在的这个货舱的舱壁内部!
悉索……悉索……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坚硬的东西,正在金属夹层里爬行、钻探!
我们瞬间弹起,背靠背围成一圈,枪口和刀尖对准了四周的舱壁。
刮擦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金属变形声!
“它们……要进来了!”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金怒吼一声,举起砍刀就要朝声音最密集的舱壁劈去!
“别动!”陈烁猛地喝止他,他的眼神死死盯着舱壁,耳朵微微颤动,“听!节奏!”
我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辨。那刮擦声虽然密集,但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如同某种古老仪典般的韵律感。而且,伴随着这种韵律,船体那低沉的“搏动”也似乎变得更加有力。
陈烁的目光猛地投向被他放在角落、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金属盒(里面是皮卷和令牌)。
“不是攻击……”他喃喃道,脸上露出一种极度困惑和警惕交织的表情,“是……共鸣?或者说……导航?”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货舱的舱壁突然停止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刮擦和震动。一切都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几秒钟后,货舱门外的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自动打开了。
门外,是依旧昏暗、空无一人的走廊。
鬼佬没有出现。
仿佛这艘船,刚刚自己完成了一次内部的“调整”,然后为我们敞开了门。
我们面面相觑,冷汗浸湿了后背。
这艘“冥河号”,它到底是有意识的?还是被某种更庞大的、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所操控着?
我们不敢贸然出去。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陈烁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走廊尽头,通往甲板的舱门紧闭着,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和汹涌的海浪。
他退回货舱,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可能……低估了这趟旅程。”他看着我们,缓缓说道,“‘冥河号’不仅仅是一艘运输工具。它本身,可能就是通往‘苍白之城’的……第一道关卡,或者说,一个活体的‘信标’。”
活体的信标……
这个想法让所有人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我们不再是在一艘船上,而是在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并且与我们的目的地产生诡异共鸣的……活物体内!
而距离抵达那片“群星寂灭之地”,还有不到一周的航程。
前方的黑暗,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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