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暗红色纹路如同大地的毛细血管,随着我们的深入愈发清晰、密集。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脉动着,将微弱的能量输送到视野尽头那片愈发庞大的阴影之中。
空气中原本均匀分布的惰性能量,此刻也仿佛受到了牵引,形成了一股无声的暗流,推动着我们,也拖拽着我们,走向那个未知的“核心”。脑海中那点指引的“波动”已不再是微弱的烛火,而是变成了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共鸣,仿佛一颗遥远的心脏在与我自身的生命节奏隐隐呼应。
这感觉并不舒适,甚至带着一种被同化的危险。我必须时刻紧守心神,才能确保自己的意识不被这股无形的流向裹挟、淹没。
陈烁的状态越来越差。强行压制伤势和透支精神力的后果开始显现,他时不时会陷入短暂的眩晕,需要艾米和老金轮流搀扶才能站稳。但他的眼神却始终锐利,如同搜寻猎物的鹰隼,不放过周围任何一丝细节。
“能量浓度在升高……”他喘息着说,声音断断续续,“但性质……很奇怪。不是活性,更像是……某种沉淀物,积累了无数岁月的……‘信息尘埃’?”
小陈努力记录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尽管终端无法使用,他还是用笔在随身携带的防水笔记本上画下简易的路线图和能量流向示意。老金则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砍刀从未离手,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任何可能隐藏危险的阴影角落。
我们已经行进了大半天,铅灰色的天空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时间在这里已然凝固。疲惫、干渴和伤痛折磨着每一个人,但没有人提出休息。那个“核心”散发出的无形引力,以及迫近的月蚀之夜,如同鞭子般驱策着我们。
终于,在绕过一座如同被巨剑劈开、断面光滑如镜的黑色山峰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盆地”。
与其说是盆地,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碗”。碗的边缘由无数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黑色建筑残骸环绕,如同沉默的巨人守卫着中央的秘密。而碗的内部,并非漆黑一片,而是被一种柔和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暗红色光芒所照亮。
盆地的中心,矗立着一个物体。
那并非想象中的宏伟宫殿或邪恶祭坛,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黑色与暗金属色管道、齿轮、晶体以及某种类似生物神经索的组织纠缠、盘绕而成的……“结构体”。
它大约有十层楼高,形态极其不规则,仿佛某种巨大机械与活体生物的畸形融合产物,又像是一棵由金属与血肉构成的、枯萎了万古的巨树。无数粗大的、脉动着暗红色光芒的“根须”从它的基座延伸出来,深深地扎入盆地底部,与那些遍布大地的暗红色纹路连接在一起。
它就是这片黑色海岸能量网络的“心脏”——那个沉寂的核心。
我们站在盆地的边缘,俯瞰着这超乎想象的造物,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它没有散发出任何攻击性的恶意,只有一种深沉的、万古洪荒般的死寂与疲惫。仿佛一个耗尽了所有力量、陷入永恒沉睡的古老神只,只剩下这具庞大而残破的躯壳,还在本能地、缓慢地汲取着大地的微薄养分。
“就是这里……”我喃喃自语,脑海中那点“波动”此刻已与眼前的核心完全同步,共鸣感强烈到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烁挣脱了艾米的搀扶,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核心结构体中部,一个相对平整的区域。那里,有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耀眼的暗红色符文在缓缓旋转,符文中央,是一个无比熟悉的、放大了数倍的——钥匙孔凹陷。
与“冥河号”船之心那个钥匙孔,与黑色海岸法阵那个凹陷,一模一样,只是规模更加宏大,结构更加精密!
“它……在等待钥匙。”陈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激动。
毫无疑问,这个沉寂的核心,需要“血钥”来激活!
可是,血钥已经随着“冥河号”沉入了深海。
希望似乎再次在我们眼前碎裂。
“现在怎么办?”老金的声音干涩,“没有那鬼钥匙,我们不是白来了?”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我手中一直紧握的那个空金属盒,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微弱但尖锐的能量脉冲从盒子内部爆发,瞬间刺入我的掌心!
“啊!”我痛呼一声,差点将盒子扔出去。
与此同时,盆地中央那沉寂的核心,似乎被这微弱的脉冲所触动,庞大的结构体发出了一声低沉到几乎超越人类听觉范围的……嗡鸣!
嗡——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我们的灵魂深处!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源自本能的呓语!
核心表面那缓慢脉动的暗红色光芒,猛地加速闪烁了几下!尤其是那个钥匙孔周围的符文,亮度瞬间提升,仿佛一只即将睁开的巨眼!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庞大、精纯、但也更加冰冷的“秩序”意念,如同苏醒的潮汐,从核心中弥漫开来,扫过整个盆地!
我们首当其冲!
“呃!”陈烁闷哼一声,直接单膝跪地,鲜血从口鼻中涌出。艾米和老金也痛苦地捂住了头,精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小陈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我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苍白之城的影像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浮现,那冰冷的钟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手中的金属盒越来越烫,仿佛要熔化一般!
核心被惊动了!虽然它没有完全苏醒,但这无意识的意念扫荡,也绝非我们所能承受!
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我们会被这股冰冷的秩序意念直接同化,或者被它无意识散发出的力量碾碎!
情急之下,我福至心灵!
血钥虽已沉没,但这金属盒曾长期容纳它,是否也沾染了它的部分“印记”?就像沾染了主人气味的物品,虽然无法替代主人,但或许能起到一点……“安抚”或者“识别”的作用?
没有时间犹豫!
我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剧痛和手掌的灼烧感,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滚烫的金属盒,朝着盆地中央,朝着那个巨大的钥匙孔方向,奋力掷了出去!
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微不足道的弧线,落在坚硬的盆地底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滚落到了那庞大核心的基座之下,与那些脉动的暗红色“根须”接触。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核心那加速闪烁的光芒停滞了一瞬。
那股冰冷的、扫荡一切的秩序意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如同退潮般,缓缓地、不情愿地收敛了回去。
核心表面的光芒恢复了之前缓慢脉动的节奏,那低沉的嗡鸣也渐渐平息。
它再次陷入了沉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次睡梦中的轻微抽搐。
我们瘫倒在盆地边缘,如同刚从溺水中被捞起,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稀薄的空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直面庞然巨物后的虚脱交织在一起。
陈烁在艾米的帮助下挣扎着坐起,看着盆地中央那恢复平静的核心,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它……认识这个盒子……”他喘息着说,“或者说,认识盒子上的‘印记’。”
我看着那个静静躺在核心基座下的金属盒,它不再滚烫,恢复了冰冷。刚才那冒险一掷,似乎起到了效果。我们暂时安全了。
但这也证实了,这个核心与“血钥”,与“苍白之城”的联系,紧密到了何种程度。没有钥匙,我们根本无法真正触碰它,更别说利用或摧毁它。
而月蚀之夜,只剩下最后十几个小时。
我们找到了沉寂的核心,却仿佛找到了一座无法开启的、囚禁着更大秘密的牢笼。
下一步,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在这核心旁边,等待着月蚀降临,等待着可能发生的、我们无法控制的异变吗?
绝望,如同盆地中央那冰冷的暗红光芒,再次一点点浸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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