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金属方块散发的纯白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从一片柔和的光晕收缩为仅能覆盖陆燃手掌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映照出双方脸上紧绷的肌肉和审视的眼神。
夜枭三人组依旧保持着战术站位,封堵着出口,如同三尊冰冷的石像。但那股凌厉的、随时准备扑杀的锐气,稍稍收敛了些许。
陆燃强忍着左眼因强行感应灵能传来的阵阵刺痛,以及全身骨头散架般的虚弱,将怀中的方块握得更紧。他知道,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筹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血腥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对着为首的夜枭首领开口:
“合作,可以。但有三点。”
夜枭首领面具后的目光微动,电子音毫无波澜:“说。”
“第一,信息共享。你们必须告诉我们‘安全节点’、‘观测记录’究竟是什么,以及你们对这片遗迹,对‘基石’的了解。”陆燃紧盯着对方,“第二,共同御敌。如果遭遇剃刀帮,或者交易所的人,我们必须一致对外。第三,”他的目光扫过状态萎靡的冷烛和强撑站着的老猫,“在到达你们所谓的安全节点之前,保障我们三人的安全,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或放弃任何一人。”
空气凝滞了几秒。老猫握紧了砍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夜枭的反应。冷烛靠在墙边,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晕厥,但她的指尖,却微不可查地触碰了一下腰间隐藏的匕首柄。
“可以。”夜枭首领的电子音终于再次响起,“但‘密钥’必须始终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若你们试图私吞‘观测记录’,或有任何背叛行为,协议即刻作废。”
一场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同盟,就此达成。
队伍在压抑的沉默中离开了令人窒息的石室。两名夜枭成员一前一后,将陆燃三人“保护”在中间,沿着幽暗复杂的遗迹通道前行。
通道并非人工开凿的规整,更像是某种巨物撕裂地层后形成的天然裂罅,四处散落着尖锐的岩石和无法辨认的金属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辐射尘埃和一种奇怪的、像是铁锈混合着臭氧的味道。
老猫虽然伤重,但多年在锈带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时不时会低声提醒:“左边那块凸起的石头颜色不对,小心陷阱。”或者“头顶结构不稳定,绕开走。”他的每一次提醒,都让前方探路的夜枭成员动作更加谨慎,也让他们看向老猫的眼神少了一丝轻视,多了一分审视。
陆燃大部分精力都用来搀扶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冷烛。她的身体冰冷,步伐虚浮,但行走间,陆燃却感觉到她捂着头部的手,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因剧痛而死死抠入皮肉。
“感觉怎么样?”陆燃压低声音问。
冷烛微微侧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丝清晰的困惑:“那个方块……它在……‘安抚’……或者……‘屏蔽’……某种信号。脑子里的……杂音……轻了。”
陆燃心头一震!金属方块,竟然能影响到第九交易所植入的控制装置?这个发现,无疑是在绝望的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丝曙光。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周围的岩壁逐渐被一种发出微弱磷光的苔藓覆盖,提供了些许照明。诡异的是,当陆燃怀中的金属方块经过时,那些苔藓的光芒会像呼吸般微微明暗律动,仿佛在无声地呼应。
通道尽头,景象骤变。
前方不再是可以通行的路径,而是一片扭曲的光幕。空气像受热的沥青一样波动、折射着幽光,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被无形力量撕裂的、焦黑的异物残骸,甚至有一具穿着破烂防护服的人类尸骨,半截身子嵌在扭曲的空间里,形态诡异。
“能量乱流区。”前方的夜枭成员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凝重,“强度不稳定,强行通过风险极高。”
夜枭首领看向陆燃,电子音听不出情绪:“‘密钥’。”
陆燃明白他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那个沉寂的金属方块举到身前。他尝试着像之前驱虫那样,集中精神去“沟通”它。
起初,方块毫无反应。
就在夜枭首领似乎失去耐心时,陆燃感觉到怀中那颗一直沉寂的灵能晶核,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一颗即将停止的心脏最后的搏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
“嗡——”
金属方块表面那些复杂的纹路,骤然亮起了淡蓝色的微光!一种低沉、稳定、仿佛能抚平空间褶皱的独特频率,以方块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前方那扭曲波动的光幕,在这股低频波动的影响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抚平!躁动的能量流迅速稳定、平息,露出后面一条相对平静、布满了发光苔藓的通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陆燃——或者说他手中那块神秘方块的眼神,彻底变了。它不仅仅是“钥匙”,更可能是掌控这片诡异遗迹的“控制器”!
穿过能量乱流区,队伍在一处相对开阔、有着古老石柱支撑的洞窟内短暂休整。
陆燃将最后一点水分给冷烛和老猫,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一直沉默警戒的夜枭首领。
“现在,能说说‘观测记录’了吗?还有,你们到底是谁?”
夜枭首领靠在一根石柱上,面具后的目光扫过陆燃,又望向幽深的黑暗,电子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
“静寂海沟,并非天然形成。它是上古‘观星者’文明,为了对抗‘熵寂边界’,建造的一个实验性‘屏障发生器’过载崩塌后,留下的……创伤。你们寻找的‘基石’,就是维持那发生器运转的核心模块。”
陆燃心中巨震,这与他们在前哨站看到的星图和信息相互印证!
“第九交易所?”夜枭首领的电子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他们不过是一群啃食远古残骸的鬣狗,寄生在文明尸体上的吸血鬼。他们只想抽取‘基石’的能量,延续他们那可悲的、依靠吞噬时间苟延残喘的生命。他们根本不懂‘基石’的真正价值,他们的行为,只是在加速‘熵寂边界’吞噬一切的进程!”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燃:“我们要的‘观测记录’,是‘观星者’留下的,关于‘熵寂边界’特性以及‘最终协议’失败原因的原始数据。那里面,可能藏着对抗这场终极灾难的……另一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
“头儿!”负责断后的那名夜枭成员疾步而来,声音急促,“检测到多个热源信号,正在快速接近!装备信号杂乱,能量反应低下,是剃刀帮那帮杂碎!他们像闻到了腐肉的秃鹫,咬上来了!”
几乎同时,前方探路的成员也传回讯息:“首领,前方路径探测到高强度能量反应,结构复杂,疑似有强大的原生怪物或被激活的遗迹防御系统!”
前有狼,后有虎!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夜枭首领猛地站直身体,冰冷的电子音听不出情绪,却将选择的重担抛了过来:“陆燃,‘钥匙’的保管者。现在,两条路。回头,和那群疯狗一样的剃刀帮火并,或者,相信你的‘钥匙’,和我们一起,闯过去!”
老猫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砍刀顿在地上。冷烛挣扎着想站直,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因身体的虚弱而晃了一下,被陆燃牢牢扶住。
陆燃的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同伴,又低头看向怀中再次恢复沉寂,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金属方块。
回头,是与已知的、如蛆附骨的恶徒血战,生机渺茫。
向前,是闯入未知的、可能瞬间将他们撕碎的绝地。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嘶哑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往前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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