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初。
被繁星眷恋的下北泽,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但伊地知宅除外。路过的人依稀可见客厅的灯光。
客厅内,一位留着危险发型的中年女人跪坐在矮桌边,矮桌上则摊开着一本写着密密麻麻的日文和数据的笔记本,旁边还躺着一台有些年头了的计算器。
“集市上常见的布料,裁剪成香囊大小......”伊地知玲奈双眼专注,嘴中嘟囔着,“大概是...200日元加...差不多17日元?”
“就大概算成220日元吧。”
只见她眉头紧皱,一手持笔在笔记本潦草书写,一手在计算器上笨拙地寻找着相应的按钮。
“然后就是棉花...驱蚊草......加起来四舍五入就是290日元。”
“那,我就卖400日元一个好了。”
在得出结果后,伊地知玲奈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她叹了口气,随即轻轻躺在地上,迷茫地望着天花板。
真累啊...如果当时,脑子能灵光点就好了......
要是当时初中学习成绩能好一些,说不定也不用被父亲要求提前进入社会。要是能考上高中,说不定自己也不用这么累吧?
算一个小香囊的成本就得绞尽脑汁,果然自己是一个笨蛋。
这时,客厅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妈...妈?”
伊地知玲奈缓缓起身,转头看去,却发现是虹夏。
虹夏此时散着头发,揉着眼睛,还很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妈妈...在干嘛呀?”
闻言,伊地知玲奈无奈一笑:“吵醒你了吗?抱歉,虹夏。”
“妈妈待会儿就去睡觉了,你也快点去睡觉吧?”伊地知玲奈温柔地劝道,“姐姐回来了吗?”
“还没有......”虹夏迷迷糊糊地,很快就被糊弄过去,“我口渴...马上就睡了.....”
“虹夏真乖,早点休息哦,晚安~”伊地知玲奈轻柔地说道。此刻她的声音就宛如温柔的摇篮曲。
“嗯,妈妈晚安.....”虹夏的眼皮子都在打颤了。
客厅内顿时安静下来,窗外的树影轻轻摇晃。
差不多了,该睡觉了。
伊地知玲奈将矮桌收拾了一下,回到房间,看了一眼箱子里颜色大多重合的小香囊们,有些期待地想道。
希望明天能开一个好头吧。
她松了口气,带着期待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下午5点,伊地知玲奈驼着背,眉头下垂,时不时叹口气。看上去十分沮丧。
她望着箱子里还剩下的一堆小香囊,有些失神。
今天...才卖出了一个。
剩下的如果不能在三天内卖出去,那它们的香气就会散去,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布包了。
冷静下来,可能是第一次选择售卖的原因,可能是地方选得不好......
她望着下北泽的夕阳,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今天就是丈夫汇款的时候了。
今年,丈夫汇来的款项越来越低,不知道这个月......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伊地知玲奈抱着箱子的手微微颤抖。
到了家门口,她颤抖地打开了家门口的邮箱,在剔去一大堆垃圾邮件后,果然发现了丈夫的信件,但她却不敢攥着,而是选择捏着信件的一角,生怕感受到的厚度比不过上个月。
她有些不敢看这封信件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妈妈!”虹夏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兴奋地跑到门口,迎接妈妈,“今天怎么不在家呀?是去买菜了吗?”
虹夏有些紧张,又好奇地询问。
伊地知玲奈的心全心全意在那封信件上,对于虹夏的询问只好随意地敷衍了过去。
伊地知玲奈和丈夫的房间内,她望着床上的信件,再次深呼吸了一口。
该拆封了。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信件,将里面的钱财轻轻放在床上,生怕不翼而飞了,接着才拿起丈夫亲笔写的信件。
“抱歉,玲奈!”
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有些眩晕了,生怕看到什么坏消息,她做了一阵心理激励,这才努力看下去。
“除去我的开支,这个月我只能汇去12万7千日元。”
“船长说,最近华国的船只大量增多,和我们的航线重合了大半,其廉价的价格挤占了我们的生存空间。所以今年我们船一直在降薪,非常抱歉!我会努力的!玲奈,辛苦你了!”
“——爱你的秀树。”
秀树......
伊地知玲奈叹了口气,将床上的现金攥起,一张一张清点着,生怕错漏。
正正好好12万7千日元,一张不差。
12万7千日元,在下北泽......能做什么呢?
她有些迷茫,随即摇摇头,便对财政精打细算起来。
自己的丈夫秀树是一名普通的水手,税后月薪18万八千日元。前几年他还能每个月汇来16万日元,旺季时甚至能汇来18万日元。
可今年,从15万日元,再到14万日元,最后到现在的12万7千日元。
现在的物价却还在涨,特别是大米。上次托喜多先生的福购置的大米虽然还剩一些,但也撑不了多久,到月末就差不多了。
家里的存款为了应付降薪的压力和涨价的压力,到了如今只剩下不到8万日元。
但这笔存款又不能乱用,谁知道下个月还会不会降薪。
所以,12万7千日元,在下北泽能做什么呢?
她望着旁边装着香囊的箱子,有些木然。
脑海里却回忆起妈妈曾经教她缝制香囊时的话语。
“玲奈,妈妈来教你怎么做小香囊吧?”当时的妈妈看着她,缓缓说道。
岁月的年轮悄然回转,伊...河野玲奈回到了当初那蜡黄,破旧的房间之中。
当时刚上初中的她跪坐在妈妈面前,沮丧地低下头:“妈妈,我学习成绩不好,根本就是一个笨蛋,怎么可能学会做香囊...哎哟!”
河野玲奈捂着头,闭上眼痛呼一声,麻花辫也痛得颤抖起来。原来,是妈妈给了她一个板栗。
“就算是笨蛋也没关系,”妈妈说,“妈妈不嫌弃,会耐心教你的。”
“这可是家传手艺,是妈妈的妈妈传下来的,”妈妈牵起她的手,“是祥瑞的象征,玲奈,你也要将这份祥瑞给传承下去啊......”
“我知道了...妈妈......”
时空闪回现实,伊地知玲奈失神地望着手中攥着的小香囊。
她将那掌心中的香囊翻来覆去。
祥瑞的象征......
妈妈,我现在,正将我们家的祥瑞便宜卖给他人啊......
我是个笨蛋,我没办法——
12万7千日元,在下北泽能做什么?
——————
“十分抱歉!这位太太您的年纪不符合我们服务员的要求,请回吧!”
“不好意思!我们这个岗位恐怕不适合您!”
“抱歉,我们这边不招兼职!”
“初中毕业来这里做什么?请回吧!”
......
伊地知玲奈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那黯淡的金发此刻更加杂乱无章,仔细一看早已干枯分叉。
她那望着前方的双眼,不知何时已染上淡淡的黑。
沉重的叹气被初夏的晚风悄然消化。
今天的兼职计划再一次失败了。
那批香囊,直到香气消散,直到腐烂都没能卖出去。
那是一个下午,在清洁完整栋房子后,伊地知玲奈仍然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她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决心出门像初中毕业后的自己一样寻找兼职。
但不知道为什么,初中毕业那年所有地方都非常缺人,明明自己是未成年,但那些老板却视而不见。
但现在,明明自己早就成年了,却不缺人了,无论去哪个地方,老板都视而不见。
怎么会这么难啊。
秀树......如果我不是笨蛋就好了。
.......
她刚一到家,就听到一阵争吵声。
“坏姐姐!你不是说好了要陪我看动画片的吗?!”
“谁管你啊,我要去排练了。”
“呜——!”
下一秒,门被打开。
惊愕的伊地知玲奈和伊地知星歌突然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妈妈!”虹夏站在门口,惊喜地喊道,“快帮我说说姐姐!她又骗我!”
星歌却不理不睬,她恢复平时的淡然,看了一眼自家老妈,眉头微蹙,说道:“老妈,你去哪了?最近下午都没看见你?”
“没事,”伊地知玲奈轻笑着摇摇头,“出门办点事情,谢谢星歌的关心!妈妈爱死你啦!”
说完,她伸开手就要找星歌要抱抱。
星歌却伸出一只手顶着,不让抱,她别扭地说道:“别自作多情了,谁要抱你啊!”
空气充满着别扭的氛围。
片刻后,伊地知玲奈无奈一笑:“星歌,你和虹夏这是又闹矛盾啦?”
“切,”星歌不屑一顾,“早就跟这小鬼说过了,我要去排练的话就不陪她看动画片,是她自己不听。”
“你又不是当时才说的!”虹夏攥着小拳,气鼓鼓地看着她。
忙了一天毫无收获的伊地知玲奈在看到这一幕,顿感头大,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烦躁的心情。
但很快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将心中的烦躁驱逐出去,耐心地劝解两人。
最后以两人不情不愿地道了个歉而解决。
“星歌,排练要加油啊!”伊地知玲奈强撑着精神,努力鼓励着自己的大女儿,“还有就是......可不可以别老是惹虹夏生气啦?”
她试探性地说道:“妈妈希望你们能成为世界最和睦的姐妹。”
如此说着,大腿却因疲劳止不住地在发软,但她还是强撑着。
“行了行了,又是这老套的说辞,”星歌显得不耐烦,背着吉他包的身影顿时转向,她挥了挥手,就当是告别,“我知道了,如果虹夏不惹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和她做和睦姐妹。”
“对了,今晚不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了。”
望着星歌离去的背影,望着她背上的那把闪闪发光的吉他。
伊地知玲奈叹了口气,眼中却清晰地浮现出艳羡的意味。
梦想吗?真好啊.......真是...羡慕。
——“玲奈!你到底想没想过自己未来要怎么办?!”
爸爸严苛的话语经过漫长的岁月再次在她耳边回响。
伊地知玲奈伸出手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
抱歉,爸爸,直到如今我依旧没能找到自己想要为之追求的梦想。
真是羡慕啊,那些拥有梦想的人,不知道他们在追求梦想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或许会吧?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我这个笨蛋过得更平淡了。
伊地知玲奈望着远去的吉他,失了神。
接着还得安慰虹夏。
她回到客厅,抱起正在生闷气的虹夏。
“虹夏,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呀,原谅姐姐好不好?”她逗弄着小虹夏,企图缓解虹夏的郁闷与沮丧。
“我不!”虹夏闹着傲娇的小性子,“坏姐姐什么时候不玩乐队,我就什么时候原谅她!我也不想再去她的live了!就算这次是她自己邀请我的!”
“虹夏,”伊地知玲奈无奈一笑,“那是姐姐的梦想呀,怎么可以让她轻易放弃呢?”
“......梦想?”
“对呀,就像你之前去看的菊里姐姐的live一样,菊里姐姐不是闪闪发光吗?”
“好...好像是这样......”
伊地知玲奈乘胜追击。
“正是因为在追求梦想,所以菊里姐姐才会闪闪发光哦~”
“妈妈去看过姐姐的live,姐姐在台上也和菊里姐姐一样在闪闪发光呢!虽然姐姐在拼尽全力追求梦想,但她全身心倾注的状态也让妈妈十分寂寞呢。”
“但是呀,在没能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没有梦想的妈妈眼中,姐姐就该更加闪耀了!”
“不过,每天都能看到两个可爱的女儿,妈妈也感到十分开心!”
她蹭了蹭虹夏的小脑袋,身子变得轻快起来,全身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去。
“有这么厉害吗......?”虹夏仍然气鼓鼓的,但内心的郁闷早已消散殆尽,“那好吧!那我就去她下次的live看看!反正是她自己邀请我的!”
“好~”伊地知玲奈摸了摸虹夏的小脑袋,“姐姐要是知道又多了一个小粉丝,想必她一定会开心的!”
“谁、谁会是她的粉丝呀!”
伊地知玲奈笑而不语。
安慰好虹夏后,她便正常去做饭,打扫,直至深夜。
枯黄的灯光下,
回想起下午小虹夏说想吃米糕的事情。由于财政不是特别好,家里的米也不多了,她便委婉地拒绝了虹夏的请求。
想起那有些失落的眼神,她心里有些不忍。
抱歉,虹夏,等有钱之后,妈妈再给你做米糕。
她一个人坐在大床边,转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位置。
秀树......
她失神地摸了摸那个冰冷的枕头,随即叹了口气。睡觉吧。
明天继续找兼职吧,加油!玲奈!
你可以的!
如此想着,疲惫了一天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
“你......算了,也可以吧!”
“谢谢您!”伊地知玲奈激动地鞠躬。
十多天后,她终于得到了第一份兼职——在商业街,这家店门口发传单。
尽管时薪才830日元,但也算迈出第一步!
“那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老板,我只有星期一到星期五来发传单,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只有733日元。”(2014年兼职最低时薪约733日元。)
少了97日元?
也就是101g左右的大米?
“而且,传单的数量也有一定规定,如果没有达到一定数量,时薪减半,可以接受吗?”
她愣了一会儿,但想起了家里的虹夏,咬着牙同意了。
接下来,她兴致勃勃地接过老板的传单,生活却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被忽视是常有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不停地点头哈腰,让她整个人腰酸背痛。
但只要有钱赚,她便可以撑下去。
到了后来,她想着,既然自己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发传单,不如顺带着卖香囊,还能多一笔收入。
如此以后,她便从早上发传单到下午3点,然后便去公园、河边寻找做香囊要用的草,然后下午5点左右回家照顾虹夏和星歌,晚上的时候缝制香囊。
虽然因为发传单时一直伸着手,在结束之后双手一直在颤抖,导致缝制香囊时经常扎到手。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如此循环反复,直到8月初。
要发的传单都换了好几茬,但香囊却仍然不变。
伊地知玲奈始终瞒着两个女儿关于自己出门找兼职的事情。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要为这种事情担心,明明一个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一个是正在追梦的孩子,只要保持她们的天真烂漫,保持她们的梦想就足够了。
特别是虹夏,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因为家庭而自卑。
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她当初才会给虹夏点和其他人一样的拉面,所以她才会带虹夏去livehouse,所以她才会布置一个“盛大”的生日会。其他孩子有的,我家小虹夏也要有!
要让其他孩子都羡慕我们家的小虹夏呀!
不过,以后可不要像姐姐一样叛逆哦?小虹夏。
她无奈一笑。好像正是因为自己以前太宠星歌了,她才会变得如今叛逆的样子......虽然说有点帅气就是啦~
算啦!变得叛逆也好,最起码小虹夏不用像她以前一样自卑和内向。
伊地知玲奈摇摇头,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孩子的样子。
妈妈我啊,虽然没有梦想,但是可以守护你们的梦想。
.......
2014年8月4日
虽然丈夫汇来的款项仍然是12万7千日元,但在配合她兼职的时薪,伊地知家的财政和过往正常的月份相差不大。
生活正在慢慢变好。伊地知玲奈的眼中有了盼头。
就算是笨蛋,也有点用处嘛!
她乐观地笑了笑。
原本她周末为了照顾虹夏,是不做兼职的,但为了能多赚那周末的97日元,在昨天晚上试着拜托了幸子小姐照顾虹夏。
谢谢幸子小姐,您真的帮了我许多!
伊地知玲奈满怀期待地推着小推车,脚步轻快,踏上了去商业街的道路!
97日元,我来了!
请等等妈妈,小虹夏,妈妈晚上就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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