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睁开时,天花板在晃。
不是真的晃,是视线太模糊。我躺在一堆纸箱上,身下垫着泡沫板,背上火辣辣地疼。雨水顺着屋顶的裂缝滴下来,砸在我手臂上,凉得刺骨。
水已经漫到了脚边。
我动不了右手,三根手指歪在一边,像坏掉的机械零件。只能用左手撑住地面,把身体往上抬了点。视野边缘发黑,但还是看清了——超市门口那道破玻璃门,外面的积水正一寸寸往里爬,已经盖住了门槛。
不能再等了。
我闭上眼,零域的网格在意识里浮现,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雷达。扫描范围只剩五十米,精度跌到百分之四十。我不管这些,直接调出超市平面图,在正面和侧门缺口处画出两道L形墙体,厚度三十公分,高度一点八米,混凝土结构。
启动构建。
能量从脑子里抽出去,鼻腔立刻涌出一股温热的东西。我没去擦,死死咬住后槽牙,把意识钉在模型节点上。墙体从地面升起,表面粗糙,接缝错位,像被人胡乱堆砌的砖墙。最后一段成型时,眼前一黑,差点栽下去。
但我还醒着。
门外的水被挡住了,开始沿着墙根打旋,往低处流走。
我喘了几口气,左眼盯着天花板的裂缝。这堵墙撑不了太久,材料密度不够,雨水侵蚀会加速老化。最多十二小时。
必须建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挪了挪身子,靠在货架边上,左手摸到一张皱巴巴的收银小票。撕下一角,用笔帽蘸着鼻血,在上面画了个两层板房的设计图:长六米,宽四米,高三点五米,上下各三个隔间,顶部倾斜排水,框架用金属支架,墙面覆防水布和塑料板。
设计完,直接导入零域。
这一次没有剧烈反噬,像是榨干的电池又被挤出最后一点电。构建过程持续十二分钟,墙体、立柱、屋顶依次成型,固定在超市后巷的空地上。最后一块板材落位时,我整个人软了下去,脑袋磕在纸箱上,意识断了一瞬。
有人掐了我的人中。
睁眼看见苏晴蹲在我旁边,手里拿着棉球,眉头没松开。
“别再用了。”她说,“你刚才停了呼吸七秒。”
我没回答,只问:“板房建好了吗?”
她回头看了眼窗外,“建好了。歪了一点,但能用。”
我点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她起身走了,没再多劝。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在医疗区喊人,按名字分组,伤重的进里面,轻伤的靠外。有人递来一瓶水,是老周。他站在我旁边,一句话没说,只是把水拧开,扶着瓶口让我喝了一口。
天快黑的时候,积水退了些。
超市里的人都搬进了板房,五十个人分成五组,每组一间。伤员集中安置在底层东侧,苏晴用记号笔在纸上列了名单,谁发烧、谁骨折、谁缺药,全都写清楚,贴在墙上。
老周带人清点了库存,食物还有泡面三十七箱、饼干九袋、矿泉水六十桶;药品剩下抗生素两盒、止痛片一板、纱布五卷。他把物资清单念了一遍,然后说:“得有人守夜。”
我靠在货架边,左眼勉强能看。我说:“定规矩。”
他们看向我。
我说:“食物和药,优先伤患。其他人,干活换配给。每天两班岗,每班四人,轮值巡逻。偷窃、斗殴,第一次禁闭,第二次取消配给。”
老周点头,“我来排班。”
苏晴补充:“药品进出要登记,我来做记录。”
没人反对。
半夜,警报响了。
是老周定的暗号——敲三下铁架,代表异常。我猛地惊醒,背上伤口还在疼,但脑子清醒。老周站在医疗区门口,手里拎着消防斧,斧刃朝下,柄端沾着湿痕。
三个年轻人被按在地上,其中一个捂着肋部,脸贴着地砖,嘴里哼着。
“想拿药。”老周说,“抗生素和止痛片,藏在衣服里。”
我看着地上的人,其中一个抬头瞪我,“谁立的规矩?你算什么东西!我们也是伤员!”
老周没说话,转身走到我面前,低声说:“你说怎么处理。”
我看着他手里的斧柄,“你动手了?”
“嗯。没让他们跑。”
我沉默了几秒,说:“药没收。伤者送医,另外两个关十二小时,三天配给取消。”
那人还在叫骂,老周抬脚把他踹翻,直接拖走了。
我坐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份手写的条例草稿。纸上有血迹,是我的,也可能是别人的。字迹歪斜,但每一行都写得清楚。
过了会儿,老周回来,站在我旁边。
“你不杀狼,羊就活不成。”他说。
我没看他,只问:“明天的岗哨排好了吗?”
“排好了。我在后门设了了望点。”
他走后,我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三根手指还是弯的,动不了。左手指尖在纸上划过“劳动换取配给”那一行,反复描了几次。
外面雨还在下,但没再涨。堤坝撑住了,板房没漏。
苏晴走过来说:“有个老人高烧不退,抗生素可能不够用。”
我点头,“先保重症。”
她没走,站了几秒,又说:“如果再来人抢药呢?”
我没答。
她等了几秒,转身走了。
老周在后门站着,手里握着斧柄,背影堵在狭窄的出口。雨水顺着屋檐滴在他肩上,湿透了半边衣服。
我低头继续看条例,翻到第二页,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
“暴力惩戒执行标准:非致命性制服为上限,禁止枪械使用,伤情由医疗组评估。”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所有处罚需经三人合议。”
写完,我把纸折好,塞进衣服内袋。
左眼有些胀痛,但我没闭。窗外的板房亮着应急灯,灯光映在积水上,晃成一片。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闷响。
是后巷的方向,像是重物落地。老周立刻转头,提着斧子走出去。我伸手扶住货架,想站起来,但背部一紧,又跌坐回去。
苏晴冲进来,“外面有人翻墙!”
我没动,只问:“几个人?”
“至少两个,穿深色衣服,没带灯。”
我伸手摸向口袋,把那份条例又掏出来,展开,盯着“三人合议”那行字。
老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站住!再往前一步,我不保证会不会下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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