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后的第三日,京都下起了绵绵细雨。苏清砚正在茶寮后院整理琴谱,忽然听见前厅传来一阵喧哗声。她放下手中的竹简,缓步走向前厅。
这位大人,小店今日不营业...茶寮伙计为难的声音传来。
放肆!本官乃礼部侍郎,特来拜访苏琴师。一个傲慢的声音打断了伙计的话。
苏清砚眉头微蹙,整理了一下衣襟,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只见厅中站着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正不耐烦地用折扇敲打着手心。
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苏清砚福了一礼,声音平静如水。
那官员转过身来,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清砚:久闻苏琴师琴艺超群,本官特来讨教。
苏清砚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上刻着一个字,心中顿时了然——这是当朝权臣赵大人的心腹,礼部侍郎周明德。
大人谬赞了。不知大人想听什么曲子?苏清砚不动声色地问道。
周明德微微一笑:听闻前日诗会上,苏琴师与萧将军相谈甚欢?
苏清砚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诗会上宾客众多,萧将军只是其中一位。
是吗?周明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本官听闻萧将军对琴艺颇有研究,不如请苏琴师为本官引荐一番?
就在苏清砚思索如何应对时,茶寮的门再次被推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苏清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周大人好雅兴,竟也来这市井茶寮听琴?萧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调侃。
周明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堆起笑容:萧将军!真是巧啊,本官正与苏琴师说起将军呢。
萧承煜走到苏清砚身旁,不着痕迹地挡在她前面半身:哦?不知周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周明德眯起眼睛,只是听闻将军与苏琴师交情匪浅,想请二位赏光,后日到寒舍一聚。
萧承煜与苏清砚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警惕。
周大人盛情,本将自当赴约。萧承煜爽快地应下,只是不知周大人府上可有好琴?清砚的琴艺,需得好琴相配。
周明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个...本官对琴不甚了解...
那不如这样,萧承煜打断他,后日我带一张好琴去周大人府上,权当见面礼。
周明德勉强笑道:将军客气了。那后日申时,本官在府上恭候二位。说完,匆匆告辞离去。
待周明德走后,萧承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赵老贼果然起疑了。
苏清砚轻叹一声:诗会上我们确实太过显眼。那日你为我挡酒,又送我回府,想必都被他的人看在眼里。
萧承煜走到窗边,确认外面无人偷听,才低声道:周明德此人心思缜密,后日的宴会必是鸿门宴。
那我们还要去吗?苏清砚问道。
去,当然要去。萧承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仅要去,还要让他们相信我们只是普通的知音之交。
苏清砚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说带琴去...莫非是...
萧承煜微微一笑:正是那张。赵老贼一直想得到这张先帝御赐的古琴,这次正好让他开开眼。
苏清砚会意,轻声道:我明白了。琴中有...
萧承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耳朵,示意隔墙有耳。苏清砚立刻会意,转而说道:将军既然来了,不如听一曲再走?今日新谱了一首《雨霖铃》,正适合这雨天。
萧承煜朗声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来到后院琴室,苏清砚关紧门窗,又在香炉中添了一把安神香。袅袅青烟升起,掩盖了低声交谈的声音。
琴的暗格里有北境送来的密信,萧承煜声音压得极低,赵老贼与北燕往来的证据都在里面。周明德若见到此琴,必会想方设法检查。
苏清砚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太危险了。若被发现...
所以需要你的配合。萧承煜握住她的手,后日我会故意让周明德有机会检查琴,你要做的就是在他发现暗格前,制造些。
苏清砚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琴弦突然断裂如何?
萧承煜赞许地点头:妙计。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演足戏码。
什么戏码?
萧承煜忽然提高声音:苏姑娘的琴艺真是越发精进了!这首《雨霖铃》凄清婉转,令人心醉。
苏清砚先是一愣,随即会意,也提高声音回应:将军过奖了。不知将军可愿与清砚合奏一曲?
求之不得。萧承煜笑着坐到她身旁。
两人手指在琴弦上轻抚,琴音流淌,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各怀心思。窗外,一个黑影悄然离去。
......
两日后,周府。
周明德的府邸装饰得富丽堂皇,处处彰显主人的权势。萧承煜和苏清砚在仆人的引领下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一处临水的亭台。
萧将军,苏琴师,欢迎欢迎!周明德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却不住地往萧承煜身后仆人捧着的琴盒上瞟。
萧承煜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周大人好雅致,这听雨轩真是赏景的绝佳之处。
将军过奖了。周明德做了个请的手势,今日特意备了些薄酒,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落座后,周明德拍了拍手,一群舞姬鱼贯而入,随着乐声翩翩起舞。酒过三巡,周明德似乎有些微醺,话也多了起来。
萧将军年轻有为,深得皇上信任,真是令人羡慕啊。周明德举杯道。
萧承煜谦虚地笑笑:周大人言重了。本将不过一介武夫,哪比得上周大人文采风流。
周明德摆摆手:将军过谦了。说起来,将军与苏琴师是如何相识的?
苏清砚心中一紧,知道试探开始了。
萧承煜不慌不忙地饮了口酒:说来有趣。那日本将在茶寮听琴,被清砚的琴音所吸引。后来才知道,她竟是我旧部苏校尉的侄女。
哦?竟有这等巧事?周明德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苏清砚适时接话:家叔生前常提起萧将军的英勇事迹,清砚一直心怀敬仰。没想到能在京都重逢,实在是缘分。
周明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听闻将军带来了一张好琴?不知可否让本官开开眼界?
萧承煜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爽快道:正有此意。转身对仆人道:松风取来。
当古朴的琴盒打开,露出里面那张散发着淡淡松香的名琴时,周明德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抚摸琴身:这就是先帝御赐的?果然名不虚传!
萧承煜与苏清砚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笑道:周大人好眼力。不如让清砚弹奏一曲?
求之不得!周明德紧紧盯着琴身,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清砚坐到琴前,手指轻抚琴弦。就在她即将弹奏时,忽然的一声,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哎呀!苏清砚惊呼一声,连忙检查琴身,这弦怎么突然断了?
周明德脸色一变,正要上前,萧承煜已经抢先一步:让我看看。他仔细检查琴身,趁机将暗格中的密信转移,然后故作懊恼:定是路上颠簸所致。清砚,你带备用弦了吗?
苏清砚摇摇头:今日来得匆忙...
周明德不甘心地盯着琴:不如让府上的琴师...
不必麻烦了。萧承煜干脆地合上琴盒,改日弦修好了,再请周大人赏鉴。
周明德勉强笑道:那真是遗憾...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匆匆跑来,在周明德耳边低语几句。周明德脸色大变,连忙起身:二位,实在抱歉,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萧承煜顺势起身:周大人公务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离开周府后,萧承煜和苏清砚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的计划奏效了。萧承煜低声道,赵老贼突然召见周明德,必是发现了我们故意留下的。
苏清砚点点头:接下来他们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假情报上,暂时不会怀疑我们了。
萧承煜看着她,忽然笑了:清砚,你刚才断弦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苏清砚抿嘴一笑:彼此彼此。你那句路上颠簸也说得极为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雨后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更加紧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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