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努斯在花海里看得出神,我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立于这片过于绚烂的色彩之中。
金色的竖瞳里,倒映着她被光影温柔包裹的身影。
千年岁月,我掠夺、堆积、沉睡,周而复始。
柯罗诺斯的诅咒如影随形,让我坚信世间万物终将褪色,所谓的“价值”不过是时间洪流中微不足道的沙砾。
雅努斯也应该是如此。
我一开始将她视为一件有趣的、与众不同的“收藏品”——会说话,会害怕,偶尔还会露出爪子。
一件能在我永恒的倦怠中,提供些许新鲜感的、稍纵即逝的玩物。
但她不是没有生命的宝石,不是等待估价的金币。
她有着自己的灵魂。
一颗在政治泥沼中依然试图保持洁净,在命运压迫下依然选择担当,在被迫与我同行后依然能看见美好、并因一朵花、一顿饭、一个安稳的夜晚而由衷欢喜的心。
而这颗心所散发出的光芒,不知从何时起,竟开始照亮了我心里那些连自己都早已遗忘的、黑暗的角落。
我看着眼前这片终将枯萎的“彩虹坠地”,再看向在花海里闪闪发光的雅努斯。
诅咒或许依旧有效,万物终将流逝。
比如人类的一生,比如这片花海的一个春天,比如现在的她……
我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在那片被照亮的内心深处,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新芽,悄然滋生……
突然,她把头转了过来,眼里好似闪着水光,不是悲伤,而是某种过于盈满的、难以承载的情绪,让那双湛蓝的眸子显得格外莹润透亮。
她的目光直直地撞入我的眼中,没有丝毫闪躲。
我们隔着这片人间最极致的绚烂对视着,周围浓郁的花香仿佛凝固了。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穿透了这片迷离的花海:“雅努斯。”
“我在,霍格先生。”她的回应轻柔却清晰,像花瓣落在水面上。
“我……”正当我想说点什么时,雅努斯却轻轻打断了我。
“霍格先生,你知道吗?”
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黑曜石戒指。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飘忽,却又异常清晰:
“在遇到你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女神许了个愿。”
她抬起眼,目光穿过摇曳的花影,仿佛看到了白银城那个冰冷的寝殿,那个跪在月光下绝望祈祷的自己。
“我祈求一位童话里的王子,能把我从阿尔王子手中带走,带我去看真正的世界,过自由的生活。”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水光再次泛起,却比刚才更加晶莹,更加深邃。
“你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女神好像真的回应了我的祈祷。”
“只是她派来的,”她的视线细细描摹着我的轮廓,
“不是王子。而是……”
风拂过花海,千万株郁金香随之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为这句无声的告白奏响的背景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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