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数据的葬礼
数据中心的废墟还带着烧灼后的焦味，钢筋扭曲成怪异的弧度，像垂首默哀的巨人。林夏蹲在一块还算平整的水泥板前，用捡来的钢钎慢慢凿着上面凝固的黑灰——那里曾是服务器机房的核心区域，如今只剩下满地碎裂的硬盘和融化的线路。
“这里，再挖深点。”李队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抱着个半旧的木箱，里面装着从规则组仓库搜出来的《农耕手册》，封面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依旧能看清扉页上“种子比数据值钱”那行字。他把木箱放在地上，蹲下身帮林夏清理周围的碎石，指节上缠着的纱布又渗出了血——那是码头搏斗时被副总指挥的保镖划伤的。
小陈和几个孩子正往坑里搬运碎硬盘，那些曾经储存着“居民健康数据”“粮食配给指标”的金属方块，此刻被孩子们当成了奇特的“陪葬品”。“林夏姐，你看这个硬盘上还有字！”小陈举着块银色硬盘跑过来，上面用激光刻着“规则组绝密——绝育种子培育数据”，末尾的编号被钝器砸得模糊不清。
林夏接过硬盘，指尖抚过那些冰冷的字母，突然想起张医生说过的话：“他们以为把种子的基因数据存在硬盘里，就能掌控所有粮食的未来。”她用力将硬盘扔进坑底，听见“哐当”一声闷响，像某种枷锁落地的声音。
赵爷爷的孙子阿木正蹲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用布擦拭一本烧焦的日记。那是林夏在矫正中心暴动时抢出来的，里面记着她从发现石缝里的土豆芽，到跟着李队长追查真粮的全部过程，最后几页被烟火燎得卷了边，却依旧能看清那句“原来发光的不是数据，是想活下去的念头”。
“阿木，把日记也放进去吧。”林夏朝他招手，“这上面记着咱们怎么找到真粮的，得让土地也知道。”
阿木捧着日记跑过来，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他把日记放在木箱旁，轻轻抚平卷起的纸页，突然抬头问：“林夏姐，埋了这些数据，以后规则组会不会再弄新的硬盘？”
李队长闻言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解开来看，里面是几十颗饱满的谷种，正是从副总指挥的麻袋里抢救出来的老种子。“你看，”他抓起一把谷种撒在硬盘碎片上，“数据存在硬盘里，断了电就死了；但种子埋在土里，只要有土有水，明年还能长出新的。”他拍了拍阿木的头，“咱们埋的不是数据，是想告诉土地——以后不靠那些冷冰冰的数字过日子了。”
张医生背着药箱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株刚从菜园摘的土豆苗，叶片上还沾着露水。“都准备好了。”他把土豆苗递给林夏，“赵爷爷说，用带着露水的苗当‘引子’，土地会更认这些‘新东西’。”
林夏接过土豆苗，根茎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她小心地把苗放进坑底，让根系刚好挨着那本《农耕手册》。阳光透过废墟的缝隙照下来，在泥土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落在土豆苗的叶片上，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像极了那些硬盘曾经闪烁的指示灯，却比数据的光多了温度。
“开始吧。”李队长拿起铁锹，率先往坑里填土。碎硬盘和手册、日记、土豆苗很快被湿润的泥土覆盖，孩子们跟着用小手扒拉土块，嘴里哼着赵爷爷教的童谣：“土是娘，种是娃，埋进土里长新芽……”
张医生蹲在坑边，把一瓶从生化部队缴来的“食欲抑制剂”倒在土堆上，透明的液体渗进泥土，冒出细小的泡沫。“这玩意儿能抑制人的饿感，却挡不住种子发芽。”他看着泡沫消失的地方，突然笑了，“就像规则组挡不住咱们想自己种粮的心。”
李队长填完最后一捧土，用铁锹把土拍实，又在上面插了块木牌，上面是小陈用红漆写的字：“这里埋着过去的谎言，长出未来的饭香。”木牌旁边，阿木小心翼翼地栽上了那株发光的土豆——它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绿光，是之前被生化部队检测出“异常能量”的那株，此刻成了这片“墓地”最醒目的标记。
林夏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页上记着她刚进矫正中心时的绝望：“他们说听话就能有饭吃，可我总想起奶奶种的土豆，皮上带着泥，咬一口是甜的。”火苗舔舐着纸页，将那些字迹化为灰烬，她把灰烬轻轻撒在土堆上，像给这场“葬礼”撒上最后的纸钱。
“以后，咱们就用收成记日子。”张医生突然开口，他从药箱里拿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简单的日历，“今天种下土豆苗，三十天后记录长势；玉米该间苗了，记在后天……”
小陈突然指着土堆喊起来：“快看！土豆苗的根须从土里钻出来了！”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那株发光土豆的根茎处，果然冒出了几根银白色的须根，正绕过一块碎硬盘，往更深的土里扎去。阳光照在根须上，泛着湿润的光泽，像是在向这片土地宣告：数据死了，但希望活了。
李队长扛起铁锹，往菜园的方向走去，声音在废墟间回荡：“走吧，该给新种下的谷种浇水了。记住，以后咱们的‘数据库’，长在地里呢。”
孩子们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该给谷种施多少肥，阿木跑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半块从规则组仓库找到的饼干——那是之前倒戈的巡逻队员藏在口袋里的，打算带给孩子的，如今成了他们分享的“庆功宴”。
林夏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座“数据坟墓”，木牌在风里轻轻摇晃，土豆苗的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说“再见”。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谷种，那些坚硬的颗粒硌着掌心，却比任何数据都让人踏实。
原来埋葬过去的最好方式，不是销毁，是种下未来。
而未来，就藏在每一颗愿意发芽的种子里，藏在每双愿意刨土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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