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春雨过后,接连几天都是明媚的春日。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教室,将课桌晒得发烫,连带着人心也似乎变得柔软起来。
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被米小圈仔细地折好,安静地躺在他的书包侧袋里。每次看到它,他都会想起那个雨声哗啦的傍晚,想起伞下狭小而安静的空间,想起自己湿透的左肩和她那句轻不可闻的“谢谢”。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还给她。直接递过去?好像太刻意了。趁她不在放她桌上?又显得太鬼祟。
就这样犹豫了两天,那把伞依旧躺在他的书包里。
这天早上,米小圈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刚把书包塞进抽屉,就感觉旁边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转头,正好对上李黎的视线。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不着痕迹地向下,扫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课桌旁和书包侧袋。
米小圈的心猛地一跳——她是在看伞有没有还给她吗?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伞在他书包里,今天一定记得还给她。但早读课代表已经开始领读,朗朗的读书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教室,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李黎也迅速收回了目光,摊开语文书,加入了晨读的队伍,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心之举。
然而,这一眼却在米小圈心里激起了波澜。整个早读,他都有些心不在焉,课本上的字迹仿佛都变成了那把蓝色的伞。他偷偷用余光观察李黎,她却始终目不斜视,专注地读着课文,侧脸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下课铃响,老师刚离开教室,米小圈就立刻行动起来。他飞快地从书包侧袋里抽出那把被仔细折叠好的蓝色雨伞,趁着李黎正在整理笔记、尚未起身的间隙,轻轻地将伞挂在了她课桌旁的挂钩上——那个他们平时用来挂书包或者杂物袋的地方。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正襟危坐,拿起水杯假装喝水,心脏却砰砰直跳,眼角的余光紧张地关注着旁边的动静。
李黎整理笔记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把突然出现在挂钩上的、熟悉的蓝色雨伞上。伞被折叠得整整齐齐,蓝色的伞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没有立刻去拿,也没有转头看米小圈,只是盯着那把伞看了几秒钟。米小圈甚至看到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然后,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只是,她的耳根似乎泛起了一抹极淡的粉色,在晨曦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任何表示。但米小圈却奇异地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那把挂在课桌旁的伞,像一个无声的宣告,标志着那场春雨带来的短暂亲密已经结束,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直到上午第三节课间,李黎起身离开座位时,才像是随手一般,将那把伞从挂钩上取下来,放进了自己的书包侧袋。整个过程自然得仿佛只是收拾一件普通的个人物品。
但米小圈注意到,她的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
下午放学时,天空又是一片湛蓝,万里无云。米小圈收拾好书包,正准备离开,却看见李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透明文件袋装好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文件袋里,是几张复印得整整齐齐的笔记纸,最上面一页的标题是《初二上物理重难点梳理及典型例题》。
“物理老师让分享的复习资料,”李黎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多印了一份。”
米小圈愣住了,接过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袋。他低头翻看了一下,里面不仅有理清的知识脉络,还有她用红笔标注出的易错点和拓展思路,清晰程度堪比她之前给他的那份“期中攻略”。
这绝不仅仅是“老师让分享”那么简单。
他抬起头,看向李黎。她已经背好了书包,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秒,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教室。
米小圈捏着那份沉甸甸的资料,又看了看自己已经空荡荡的书包侧袋,心里像是被春风吹过的湖面,漾开层层叠叠温暖的波纹。
伞,已经归还。
但有些东西,似乎才刚刚开始传递。
这份突如其来的“复习资料”,像是一场无声的回应,回应了那把倾斜的雨伞,回应了他那些笨拙的关心,也回应了这个春天里,所有悄然滋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窗外的阳光正好,米小圈将那份资料小心地收进书包最里层,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这个春天,似乎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温暖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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