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手中那方柔软的丝帕,轻柔地拂过沈玠污秽不堪、泪痕交错的脸颊。那细微的触感,于沈玠而言,却比诏狱中最酷烈的刑具带来的痛楚更加尖锐,更加难以承受。他紧紧闭着眼,身体因极致的羞耻和卑微而无法抑制地颤抖,滚烫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涌出,仿佛要将他最后一点尊严也冲刷殆尽。他宁愿此刻立刻死去,也不愿以这般肮脏破碎的模样,暴露在他视若皎月、不容亵渎的公主面前。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徐世杰派来的小太监刻意拔高的、带着喘息的声音:“殿下!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宜阳猛地抬起头,如同听到了救赎的福音。她迅速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且情绪激动,眼前微微发黑,踉跄了一下,旁边的侍卫连忙虚扶了一把。“快!快请进来!”她的声音因急切而再次嘶哑。
两名身着官袍、背着沉重药箱的太医院御医,在太监的引领下,脚步匆匆地踏入这人间炼狱般的牢房。为首的是太医院院判周太医,年过花甲,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是宫中治疗外伤的圣手。另一位是他的得力弟子张太医。两人刚一进门,便被这牢狱中的惨状和浓烈的恶臭熏得脸色一白,周太医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不忍,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目光精准地投向了角落里那团黑影。
“周太医!张太医!快!快看看他!”宜阳急切地让开位置,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无论如何,救活他!用最好的药!必须救活!”
“老臣遵旨。”周太医沉声应道,与张太医快步上前。他们先是向宜阳简单行了一礼,随即目光便完全被沈玠的伤势所吸引。
当周太医借着火把和随后小太监递上的灯笼光芒,仔细看清沈玠身上的情况时,饶是他行医数十载,见惯宫中风雨和各类伤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张太医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勉强压下惊呼。
这……这哪里还是个人形!分明是一具被残忍折磨后丢弃的破碎躯壳!
周太医蹲下身,示意弟子打开药箱。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沈玠的瞳孔反应和脉搏,指尖下的脉搏微弱、急促且混乱,如同风中残烛。他又仔细查看了那些深可见骨的镣铐伤、狰狞的烙伤、大面积溃烂流脓的鞭疮,以及胸前一道几乎见骨的深刻刀伤,那伤口边缘已经发黑坏死,散发出不祥的恶臭。
周太医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轻轻拨开沈玠背上粘连着脓血的残破衣物,看到的景象更是让他心头一沉——整个背部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旧伤叠新伤,有些地方的腐肉甚至生了细小的蛆虫,微微蠕动。
“如何?”宜阳在一旁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嵌入了掌心。
周太医缓缓站起身,对着宜阳,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宜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但她强撑着威严:“就在这儿说!本宫要听!”
周太医看了一眼地上意识似乎又开始模糊的沈玠,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但话语依旧清晰得如同冰锥,刺入宜阳的心房:“殿下,沈公公的伤势……实在太重了。新伤旧创,遍体鳞伤,这且不说。最麻烦的是,多处伤口已然严重溃烂,邪毒深侵入体,已然引发了高热(败血症)。您看这,”他指着沈玠胸前那道最深的伤口,“疮口边缘发黑坏死,脓水色呈败酱,此乃疔毒走黄之危象!加之他失血过多,元气大耗,恐怕……”
宜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沈玠还要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不……不可能……他刚才还……”
“方才应是强撑着一口气。”周太医语气沉痛,“殿下,恕老臣直言,沈公公能撑到此刻,已是意志远超常人。但如今……伤势拖延太久,邪毒已入心脉……”
“本宫不管!”宜阳猛地打断他,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属于皇家公主的绝对强势,她上前一步,盯着周太医,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本宫命令你,救他!用最好的药!太医院所有的珍稀药材,随便你用!人参、灵芝、雪莲……只要能吊住他的命,尽管用!必须给本宫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若是救不活……”她的目光扫过周太医和在场所有人,那眼神冰冷而残酷,“你们,就给本宫仔细想清楚后果!”
这赤裸裸的威胁,来自帝国最受宠的公主,其分量重逾千斤。周太医额角渗出细汗,他知道这不是虚言。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老臣必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只是……过程会极为痛苦,且能否撑过,真的……要看沈公公自己的求生之志和造化了。”
“需要做什么,立刻做!”宜阳毫不犹豫。
“是!”周太医不再犹豫,转身对弟子和张太医快速吩咐,“快!先喂他含一片老山参吊住元气!准备热水、烈酒、干净白布!快!把那套金针和金刀拿来!必须先剜去腐肉,清除毒脓,否则华佗再世也难救!”
牢房里瞬间忙碌起来。太监们飞奔着去取热水白布。张太医迅速从药箱最里层取出一个锦缎包着的长条布囊,展开,里面是一排寒光闪闪、形状各异的小巧金刀和金针。另一名太医则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片切好的厚实老山参,试图撬开沈玠紧咬的牙关。
沈玠似乎察觉到外界的动静,微微睁开眼,眼神涣散而恐惧,下意识地抗拒。
“沈玠!听话!吃药!”宜阳见状,立刻上前,不顾身份,半跪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命令,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哀求。
或许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沈玠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含住了那片参片。
周太医接过弟子递来的、用烈酒仔细擦拭过的金刀,那刀锋薄而锐利,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冷的光。他看向宜阳:“殿下,接下来的场面……恐不适于观看,请您暂且回避……”
“不!”宜阳斩钉截铁地拒绝,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沈玠脸上,“本宫就在这里看着他!你动手!”她要让他知道,她一直在,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承受这炼狱般的痛苦。
周太医不再多言,眼神一凝,示意弟子按住沈玠可能因剧痛而挣扎的身体——尽管那身体早已虚弱得可能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沉声道:“沈公公,忍着点!必须剜去腐肉,方能有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那锋利的金刀已然精准地落向沈玠胸前那片发黑坏死的腐肉!
“呃啊——!!!”
即使意识模糊,即使身体早已被痛苦折磨得麻木,但那尖锐到极致的、刮骨剜心般的剧痛,还是让沈玠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声破碎沙哑、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一般猛地弹动了一下,又被身边的太医死死按住。沉重的铁链因他剧烈的痉挛而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在这阴森的牢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残存的衣物,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宜阳的心随着那声惨叫和身体的剧颤而被狠狠揪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看着,不让眼泪模糊视线。她看到周太医手法极快而稳定,金刀过处,一片片发黑坏死、甚至带着蛆虫的腐肉被迅速剔除,露出下面鲜红的、甚至微微渗血的肉芽,但随即更多的、颜色诡异的脓血涌了出来。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更加浓烈、难以形容的恶臭。
“按住!别让他乱动!”周太医额头也满是汗水,沉声吩咐。张太医连忙上前帮忙。
“呃……啊……”沈玠的惨叫声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极度痛苦的呻吟和抽气,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着,每一次剜割都让他如同再次经历一场酷刑。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泪水混合着汗水疯狂流淌。
(杀了我……求求……杀了我……)他在极致的痛苦中无声地呐喊,只求速死解脱。
“沈玠!忍着!”宜阳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哭腔,却异常凶狠,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给他灌输力量,“给本宫撑住!听见没有!你要是敢死……你要是敢就这么死了……”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狠厉,“本宫绝不饶你!绝不!”
这奇特而强悍的“鼓励”,如同强心针,或许真的起到了一丝作用。沈玠涣散的目光似乎艰难地聚焦了一瞬,模糊地映入了宜阳那张满是泪痕却又无比坚决的脸庞。
(殿下……还在……) (她看着我……这般模样……)无边的羞耻和剧痛交织,几乎将他撕裂。
周太医手下不停,动作迅捷无比。清除完胸前的腐肉,他又快速处理了手腕脚踝处腐烂最深的镣铐伤,以及背上几处大的脓疮。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沈玠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压抑不住的痛哼。脓血不断被挤出,用大量的烈酒冲洗伤口时,那刺激更是让沈玠痛得浑身绷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几乎窒息的声音。
整个过程漫长而残酷,仿佛没有尽头。宜阳一直强撑着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她看着那一片片腐肉被剔除,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被暴露出来,看着沈玠在剧痛中煎熬,她的心也如同被那金刀一片片凌迟。
终于,周太医放下了金刀,快速拿起金针,刺入沈玠几处大穴,暂时止血并稳住他微弱的心脉。接着,他将特制的、气味辛辣刺鼻的黑色药膏厚厚的、仔细地涂抹在每一处清理好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白色细布开始包扎。
当最后一道伤口被包扎妥当,沈玠几乎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浑身都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色灰败,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周太医疲惫地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宜阳,再次沉重地摇了摇头:“殿下,腐肉脓毒已暂且清除,药也上了,参汤也强灌下去一些。但邪毒已深入脏腑,高热未退……今夜至明日清晨,是最关键的时辰。若能熬过去,退了高热,或许……便能有一线转机。若熬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已然明了。
“本宫知道了。”宜阳的声音异常干涩,她看着地上那个被包裹得如同木乃伊、气息奄奄的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徐公公的人何在?”
“奴才在!”一直候在门外的太监立刻应声。
“父皇旨意已下,即刻释放沈玠。准备担架!不,去找一辆最平稳的马车来,铺上最厚的软褥!小心抬他出去,直接送回永宁殿!周太医,张太医,你们随行照料,不得离开半步!需要什么药材,立刻让人回太医院取,或者去宫里我的私库拿!务必保住他的性命!”宜阳条理清晰地下达着命令,虽然年轻,此刻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决断力和气场。
“是!”众人齐声应道,立刻分头行动。
很快,一辆铺着厚厚软垫的马车被赶到了诏狱门口(这已是极大破例)。侍卫们极其小心地将几乎毫无声息的沈玠抬起,每一步都走得稳之又稳,生怕加重他的痛苦。即使是在昏迷中,被移动时触及伤口,沈玠依旧会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
宜阳紧紧跟在旁边,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他。
将沈玠安置上马车后,宜阳毫不犹豫地也跟着上了车。周太医和张太医则乘坐另一辆跟随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了那座阴森恐怖的诏狱,驶向沈玠在宫外的府邸。
一路上,宜阳一直握着沈玠那只没有被严重伤害的手(另一只手腕伤势太重,被小心地安置着)。他的手冰冷得吓人,却又在不时袭来的高热中变得滚烫。他一直在昏迷中不安地挣扎,呓语不断。
“别……别看我……” “脏……好脏……” “走开……殿下……求您……走开……” “痛……呃……” “……奴婢……罪该万死……玷污……”
这些破碎的、充满痛苦和卑微的呓语,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宜阳的心上。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暖和力量,低声却坚定地在他耳边重复:“我在……沈玠,我在这里……没事了……都过去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觉得自己多么不堪……你都是我的沈玠…那个对我而言,重要的人……)她心中酸楚万分,泪水无声滑落。
回到永宁殿,殿中下人早已得到消息,惊慌失措又强作镇定。春桃,秋霜两人看到那个原来在永宁殿卑微至极后来权势滔天的人这般模样,也是心酸哀痛,但毕竟也是宫里经过风浪的,很快便指挥下人将偏殿收拾出来,烧热水,备汤药,一切忙而不乱。
沈玠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偏殿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周太医立刻再次为他诊脉,检查伤口,眉头依旧紧锁。高热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沈玠的呼吸时而微弱时而急促,脸色在灰白和潮红之间变换,显然正在与体内的邪毒和死神进行着殊死搏斗。
宜阳屏退了下人,只留下太医和两个贴身丫鬟春桃秋霜在一旁伺候。她坚持守在床边,亲自用温水浸湿的软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沈玠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以及脖颈间的汗渍,避开那些包扎好的伤口。
(殿下……手脏了……)昏迷中的沈玠,仿佛能感受到那轻柔的触碰,即使在无意识的深渊里,这个念头依旧顽固地盘旋着,带来更深的痛苦。他想躲开,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色渐深。
期间,沈玠的心腹管家悄悄进来,低声向宜阳禀报了几句。原来是太子殿下那边派人来了口信,一方面询问沈玠情况,另一方面则告知,趁着此次皇帝松口、沈玠被放出诏狱的时机,太子以雷霆手段,以“勾结外臣、构陷忠良、滥用私刑”等罪名,迅速清洗了诏狱和东厂内部那些早已被代王或其他势力收买、或是对沈玠阳奉阴违的叛徒和蛀虫。一批人落马,换上了更可靠的人手。经过这番看似凶险的震荡,沈玠经营多年的势力范围,反而被梳理得更加纯粹和巩固。只是这一切,昏迷中的沈玠还全然不知。
宜阳听罢,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却未曾离开床上的人。权势巩固又如何?若人不在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后半夜,沈玠的高热达到了顶点,甚至开始说起胡话,身体不时抽搐。周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忙得满头大汗。宜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一刻不敢合眼。
“忍着……沈玠……你给我忍着!”她握着他的手,声音沙哑,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命令,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撑过去!本宫命令你撑过去!”
也许是太医的医术精湛,也许是那些珍稀药材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宜阳那固执的、不肯放弃的意志和命令真的传达到了他的意识深处,在天色即将破晓,最黑暗的那一刻过去后,沈玠的高热竟然奇迹般地开始缓缓消退!虽然依旧低热,但那骇人的滚烫温度确实降了下去。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那么急促紊乱。
周太医再次诊脉后,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殿下……高热暂退,最危险的关头……或许算是熬过去了。接下来好生用药调理,精心护理,伤口不再反复溃烂恶化,便有望慢慢恢复。只是……这身子亏损得太厉害,非一日一夜之功,需要极长时间的静养。”
宜阳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勉强扶住床柱,才稳住身形。
“有劳周太医……辛苦了。后续调理,还需太医多多费心。” “此乃老臣分内之事。”
宜阳让人重赏了太医,并安排他们去厢房休息,随时待命。
此时,天光已微微放亮。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入室内,驱散了一夜的阴霾和恐惧。
宜阳疲惫不堪,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她挥挥手,让房间里伺候的丫鬟也下去休息,只留下自己。
她拖过一张绣墩,坐在沈玠的床边。经过一夜的生死煎熬,此刻的沈玠似乎终于陷入了相对平稳的沉睡,虽然眉头依旧痛苦地蹙着,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总算均匀了些。
宜阳怔怔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那张脸即使瘦削脱形,遍布细小的伤痕,依旧能看出原本清俊的轮廓。她想起他在诏狱里那卑微绝望的眼神,想起他破碎的呓语,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后怕。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再次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却又怕惊扰了他。
就在这时,沈玠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又要陷入不安的梦境,无意识地低声呓语:“……冷……”
宜阳立刻收回手,仔细替他掖好被角。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她又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用干净的软巾蘸湿,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湿润他的唇瓣。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和怜惜。
昏睡中的沈玠,似乎感受到那细微的湿润和那无比轻柔的、擦拭着他唇角的感觉。那动作那般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带着一种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是他记忆中属于公主的、高贵而温暖的气息。
(是梦吗……)他在意识的深渊里模糊地想,(只有在梦里……才会……才会感觉到这样的温暖……而不被推开吧……)
因为这恍惚的错觉,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眉头也稍稍舒展,更深地沉入了难得的、暂时没有剧痛侵袭的睡眠之中。
宜阳看着他似乎睡得安稳了些,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伏在沈玠的床沿,握着他微凉的手,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就这样守着他,沉沉地睡去了。
晨光熹微,静静地笼罩着室内,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光边。经历了一夜的生死时速,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而脆弱。
然而,沈玠的伤势依旧沉重,未来的恢复之路漫长且充满变数。府邸之外,朝堂之上的风波并未完全平息,代王及其党羽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一切,都预示着暂时的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但无论如何,他活下来了。 而她,守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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