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巍峨的朱雀门如同巨兽的口,将风尘仆仆的车队无声地吞噬。高耸的宫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熟悉的压抑感。相较于离京时的隐秘,此次回归,因着太子萧景钰派出的暗卫队伍,阵仗虽力求低调,但在宫门守军和往来官吏眼中,却足以引起无数隐秘的揣测和探究的目光。
马车在进入宫门后并未驶向宜阳公主所居的长乐宫方向,而是被一名早已等候在此、身着东宫内侍服饰的中年太监拦下。
“宜阳殿下,”那太监声音尖细却平稳,对着马车躬身行礼,礼数周全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程式化,“太子殿下口谕,请您即刻前往东宫暖阁叙话。殿下一路辛劳,太子殿下甚是挂念。”
车帘微掀,露出宜阳略显苍白但神色平静的脸。她看了一眼那太监,是皇兄身边得力的内侍之一,高公公。她的目光随即不易察觉地扫过身旁依旧昏沉躺着的沈玠,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只是淡淡应道:“本宫知道了。有劳高公公带路。”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看似对高公公,实则是说给随行的龙溟和太医听:“沈公公伤势沉重,经不起颠簸,需立刻静养医治。龙溟,你安排太医,务必妥善安置,用最好的药,若有任何闪失,本宫唯你是问!”
龙溟立刻在车外抱拳躬身:“卑职遵命!定当竭尽全力,请殿下放心。”
高公公仿佛没有听到关于沈玠的安排,只是再次躬身,做出引导的手势:“公主殿下,请随咱家来。”
宜阳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与皇兄见面才是首要,且皇兄既然让龙溟将人带回,至少短期内不会对沈玠不利。她最后看了一眼沈玠,他依旧昏迷着,对外界的变故一无所知。她抿了抿唇,将担忧压下,扶着左手手臂,在高公公和几名宫人的簇拥下,下了马车,换上了早已备好的软轿,径直往东宫方向而去。
就在宜阳的软轿离开后不久,另一顶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的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马车旁。两名穿着普通内侍服饰、面容陌生的小太监上前,在龙溟的默许和太医的指导下,极其小心地将沈玠从马车里移出,安置到了小轿中。
整个过程快速、安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不引人注目。与方才宜阳离去时虽低调但仍保有公主仪仗的情形相比,沈玠的转移,更像是在搬运一件需要被隐藏起来的物品。
龙溟看着那顶青布小轿被抬起,沿着宫墙的阴影,朝着与东宫、长乐宫都截然不同的、宫廷最偏僻的西北方向缓缓行去,他的眼神依旧冷冽,没有任何波澜。太子的命令是“带回”并“安置”,至于如何安置,安置在何处,那不是他需要过问的。他只需确认任务完成。
沈玠是在一阵沉闷而有规律的颠簸中恢复些许意识的。
身体的感知先于视觉回归。无处不在的、熟悉的剧痛,尤其是胸口那撕裂般的灼痛,依旧鲜明。喉咙干渴得冒烟,浑身像是被拆散了重组一般酸软无力。此外,还有一种……逼仄感。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看清。他并非躺在马车的软垫上,而是在一顶狭窄、昏暗、摇晃的小轿里。轿厢内饰简陋陈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尘土气,与他昏迷前所待的、即便经历刺杀也依旧能感受到其舒适宽敞的公主马车,天差地别。
(这是……哪里?) (殿下呢?)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试图挣扎,想坐起身看清外面,但仅仅是微微一动,就牵扯到全身的伤口,尤其是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低弱的痛哼,整个人瞬间脱力,瘫软回去,只剩下急促而痛苦的喘息。
轿子外似乎有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一个年轻却带着几分刻板的声音低低响起,隔着轿帘传来:“沈公公,您醒了?还请安勿躁,奴才们奉旨送您去安置的地方,很快就到了。”
奉旨?安置?
这两个词像冰水一样浇在沈玠心头。是太子殿下的旨意吗?他被从殿下身边带走了?殿下知道吗?她……同意了?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涌入脑海,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如坠冰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他想问殿下怎么样了,想问这是要去哪里,但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
(殿下……殿下……) (终究……还是成了弃子……吗?)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拖累您了……)
绝望如同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试图挣扎或询问,仿佛认命了一般,任由这顶小轿载着他,去向未知的、但想必是冰冷孤寂的归宿。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麻木交织在一起,让他只想就此沉沦,不再醒来。
小轿走了很久,仿佛穿越了半个皇宫。沿途越来越安静,人声渐稀,只剩下轿夫单调的脚步声和轿子吱呀的摇晃声。宫墙的影子似乎也越来越高,将天空切割成狭窄的缝隙,投下令人压抑的阴影。
终于,小轿停了下来。
轿帘被掀开,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之前那个说话的年轻小太监探进头,面无表情地道:“沈公公,到了。请下轿吧。”
沈玠挣扎着,在那小太监并不算轻柔的搀扶下,踉跄地走出了轿子。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带着陈旧的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太好闻的气味。
他抬头看去,心头猛地一沉。
眼前是一处极其偏僻的宫苑,门庭冷落,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底色。门上方的匾额字迹模糊,但仍可辨认出“掖庭北苑”四个字。
掖庭!这里是宫廷最底层宫人居住和管理犯错宫女的地方,位于皇宫最西北的角落,紧挨着冷宫,几乎是宫中最为人所遗忘和轻视的区域。
(掖庭……北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自己被送往如此地方,沈玠的心还是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泛起尖锐的屈辱和悲凉。曾经权倾朝野、令百官侧目的东厂督主、司礼监掌印,如今竟被扔到了这比最低等杂役还不如的掖庭荒苑!这其中的折辱意味,不言而喻。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将那瞬间涌起的所有情绪死死压在眼底,化作一片死寂的麻木。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挑剔?能留得一命,或许已是太子殿下看在宜阳公主面子上最大的“恩典”了。
“沈公公,请随咱家来。”那小太监似乎对他的沉默很满意,语气依旧平淡,引着他走进那扇斑驳的大门。
苑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萧条。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几条被人踩出的小径。几排低矮的房屋歪歪斜斜地立着,窗户纸大多破损,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偶尔有几个穿着灰色旧衣的太监或宫女走过,皆是面色麻木,行色匆匆,看到引路的小太监和他这个陌生的、明显带着伤病的“新人”,也只是漠然地瞥一眼,便迅速低下头走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惹上麻烦。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被遗弃、自生自灭的死气。
小太监引着沈玠走到最里面一排、最靠边的一间小屋前,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药味混合着传来。
屋里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墙角堆着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杂物。窗户很小,糊的纸发黄破损,光线昏暗,使得屋内即使是在白天,也显得阴冷潮湿。
“沈公公,您以后就住这里。”小太监指了指那张硬板床,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看起来并不干净的被褥,“太医吩咐的药,会有人按时送来。您的伤势未愈,太子殿下有令,让您在此好生‘静养’,无事……就不要随处走动了。”
“静养”和“不要随处走动”这几个字,被小太监刻意加重了语气,其中的软禁和监视意味,昭然若揭。
沈玠垂下眼眸,躬身,用嘶哑干涩的声音低低应道:“是……奴婢……遵命。谢……太子殿下恩典。”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玻璃渣,艰难地划过喉咙。
小太监似乎完成了任务,不再多言,只道:“那您歇着吧。有什么需要……呵,也没什么需要的,安分待着便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并顺手带上了门。门外并未传来落锁的声音,但沈玠知道,无形的锁早已落下。他在这深宫之中,插翅难逃。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昏暗。
沈玠独自一人站在屋子中央,环视着这间比当年刚入宫时做最低等小火者时还不如的囚笼,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孤寂感瞬间将他吞没。
伤口在阴冷空气的刺激下隐隐作痛,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失血过多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着走到那张硬板床边,缓缓坐下,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激得他微微一颤。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曾经执掌批红大权,书写令朝野震动的缉捕文书,如今却只剩下无力与苍白。
(静养……呵……殿下……您现在……可安好?,太子殿下……没有为难您吧?)
想到宜阳,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那样皎皎如明月、尊贵无比的殿下,为了他这样一个卑贱的阉人,不惜顶撞太子,以身犯险……如今他身陷这掖庭囹圄,与殿下相隔的,又何止是这重重宫墙?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殿下最大的玷污和拖累。太子殿下将他囚于此地,或许……才是对殿下最好的保护。
只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得比伤口撕裂时还要难以忍受。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任由昏暗的光线在他身上投下寂寥的影子,任由时间在绝望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老太监端着一个小小的食盘和一壶药走了进来,态度默然,将东西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沈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食盘里是简单的、甚至有些粗糙的饭食,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沈玠看了一眼,没有丝毫胃口。但他知道,他必须吃下去,必须喝药。这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如果殿下某一天问起,他不能是因为抗药绝食而死,那会让她伤心,也会让她为难。
他艰难地起身,走到桌边,如同嚼蜡般吞咽下那些冰冷的食物,然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极苦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却比不上心中的万一。
接下来的几天,沈玠就在这掖庭北苑的角落里,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般“静养”着。每日有老太监送来饭食和汤药,态度始终是那种麻木的沉默。他的伤势在药物的作用下缓慢地恢复着,但心情的郁结和环境的阴冷,让恢复过程显得格外漫长和痛苦。
胸口依旧会疼,尤其是在潮湿的阴雨天,那伤口仿佛钻心蚀骨般地酸痛,提醒着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以及如今不堪的处境。他常常整夜整夜地无法安眠,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漏单调的声音,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他会不受控制地去想宜阳。想她现在在做什么?是否因为维护他而受到太子的责难?手臂的伤好了吗?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起过他这个被丢弃在掖庭角落的废人?
每一次思念,都伴随着剧烈的自我谴责和深深的绝望。
(沈玠,你在痴心妄想什么?你是阉人,是罪奴,是殿下辉煌人生中一个不该存在的污点。如今能留得一命,已是侥天之幸,还敢奢望殿下的垂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的侮辱。)
他拼命地压抑着自己,试图将那不该有的、僭越的念想彻底碾碎,让自己变得和这掖庭里的其他人一样,麻木,认命,如同行尸走肉。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空中飘着细细的、冰冷的雨丝。苑里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负责送药的老太监进来时,咳嗽了几声,脸色不太好。他放下药,哑声道:“沈公公,咱家今日身子不适,太医署新配的药,劳烦您自个儿去一趟取回来吧。就在出了北苑往东,过两个路口,拐角那处宫值房便是。记着,莫要乱走,取了药就回来。”
这或许是几日来,第一次有人允许他走出这间小屋,哪怕是极其有限的范围内。
沈玠怔了一下,随即低眉顺目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他其实并不想出去,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慢慢站起身,因久坐和虚弱,身体有些摇晃。他扶了一下墙壁,才稳住身形。然后,他深吸了一口这屋里阴冷的空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步入了外面细密的雨雾之中。
冰冷的雨丝落在脸上、身上,带来一阵寒颤。他拉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宦官服,低着头,沿着墙角狭窄的、泥泞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他尽量避开可能有人的地方,专挑最偏僻、最阴暗的角落行走。每一步都迈得很轻,很慢,既是怕牵扯到伤口,也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隐藏自己的姿态。他仿佛又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刚入宫、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的小内侍。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冰冷的湿意渗透进去,让他觉得伤口处的隐痛更加明显了。但他浑然不觉,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老太监指示的方向挪动。
取了药,并不顺利。宫值房的小太监显然提前得了吩咐,知道他是谁,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好奇,态度怠慢地翻找了半天,才将几包药塞给他,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沈玠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接过药,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匆匆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回去的路,似乎更加漫长和难熬。身体的虚弱和心里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只盼着能快点回到那个虽然破败但至少可以隔绝一些目光的囚笼里去。
就在他拐过一个宫墙的拐角,即将踏入通往掖庭北苑的那条最偏僻的小路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
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一行仪仗正缓缓经过。虽然并非全副銮驾,但那明黄色的伞盖、簇拥着的宫女太监,以及被众人环绕着的那一抹窈窕熟悉的身影——
是宜阳公主!
她似乎正要往某个宫苑去,身披一件绯红色的织金斗篷,在这灰暗的雨雾天气中,显得格外明艳夺目,如同骤然投入死寂灰暗世界里的一抹璀璨流光。她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一名女官低声回禀着什么,神色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忧虑,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风华,却丝毫未减。
沈玠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殿下!)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比面对刺客的刀剑、比面对太子的软禁时还要强烈的恐惧!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后退去,如同受惊的猎物,一下子将自己死死地藏匿进宫墙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之中!他用力地低下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起来,消失不见。手中的药包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粗糙的纸张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不要看见我……不要……殿下凤仪万千,光华灼灼……岂是我这等卑贱秽物所能直视……一身污浊,满身罪孽,岂敢玷污您的眼眸……这身落魄狼狈的样子……绝不能让殿下看见……)
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滑落,滴进眼睛里,一片酸涩模糊,他却连抬手去擦的勇气都没有。他只是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蜷缩在阴影里,内心充满了无尽的卑微和自我厌弃。
引领他的那个小太监显然也看到了公主仪仗,吓了一跳,连忙也缩到一边,低下头,等仪仗过去。他瞥了一眼几乎要缩进墙缝里的沈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一丝了然,压低声音催促道:“沈…公公,快低头!别冲撞了贵人!这边走,快些回去!”
沈玠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近乎麻木地跟着小太监,几乎是屏着呼吸,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沿着墙根的阴影,想要在那片光芒注意到之前,逃离这里。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旧伤,带来一阵闷痛,但他全然不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快离开!不能让她看到!不能!
然而,就在他即将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
正听着女官回话的宜阳,似乎心有所感,或许是那过于仓皇狼狈的背影与这宫廷的沉稳格格不入,或许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心灵感应,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远处那个宫墙的角落。
雨雾朦胧,那身影消失得极快,只留下一瞥——一个过于瘦削单薄、穿着陈旧宦官服、几乎融于阴影中的背影,正以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仓促地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那背影……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卑微、孤寂……和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宜阳的心口莫名地骤然一悸,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种微酸而滞涩的陌生感觉。她微微蹙起了秀眉,目光下意识地在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刚才那是……?)
“殿下?”身旁的女官察觉到她的失神,轻声询问。
宜阳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丝怪异的感觉,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或许是哪个受了责罚的小太监吧。这深宫之中,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要去见皇兄,要去应对朝堂和后宫那些纷繁复杂的事务。
只是,那惊鸿一瞥的、过于卑微和仓皇的背影,却像一枚细小的刺,悄然留在了心间,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的不适与……牵挂。
而她并不知道,那个她拼尽全力从鬼门关拉回、日夜担忧的人,刚刚与她近在咫尺,却又如同隔着天涯,在无尽的卑微与绝望中,仓皇地逃离了她的光芒。
沈玠踉跄着逃回那间阴冷的小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全身都被冰冷的汗水和雨水浸透。
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更深沉的痛苦。
(看到了……殿下应该……没有看清吧……幸好……幸好躲开了……不能……不能再让殿下看到奴婢这般模样……)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中,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窗外,凄冷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破旧的窗棂,如同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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