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层区的通道比上层狭窄得多,石壁上的火把隔了老远才挂着一支,昏暗中只能看见两侧牢房的铁门歪斜地敞着,积灰厚得能盖住脚印。
莱奥尼达斯踢了踢脚边的铁链,那链子在地上拖出“哗啦”一声响,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惊出来。
“居然连个守卫都没有?”他咂了咂嘴,往一间牢房里探了探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堆干草,“防卫也太松散了吧?”
玄霄正检查着牢房门口的编号,闻言回头,冰蓝色的眸子在昏光里格外清晰:“很正常。”
他指了指通道尽头那块锈迹斑斑的牌子,上面“特赦重犯区”几个字几乎磨平,“这里关押的要么是待处决的死囚,要么是被遗忘的旧案犯人,平时除了送饭的狱卒,根本没人来。”
他顿了顿,指尖在冰冷的铁门上敲了敲:“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不觉得有人会非法闯入这里——毕竟,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救一群没指望的重犯?”
阿格莱雅跟着走到一间牢房前,透过铁栏往里看,墙角堆着几件破烂的囚衣,地上还有干涸的深色痕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我们要找的人……真的在这里吗?”
玄霄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通道深处,那里的火把忽明忽暗,隐约映出一道紧闭的铁门——和其他敞着的牢房不同,那扇门上还挂着锁。莱奥尼达斯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去:“看来找对地方了。”
玄霄盯着那扇紧锁的铁门看了片刻,眉头忽然蹙起,转身就往回走:“我们走吧,人不在这里。”
莱奥尼达斯和阿格莱雅都愣在原地,少年挠了挠头:“这门不是锁着吗?说不定人在里面——”
“不用看了。”玄霄回头,抬手指了指铁门上方一块巴掌大的木牌,那里用红漆画着个扭曲的符号,像只张开的手,“看到那个标记了?红色的,意味着犯人已经被提走了。”
阿格莱雅凑近了些,看清那符号时,脸色瞬间白了:“提走了?那是……”
“要么是处决,要么是转移。”玄霄的声音沉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但这里的红色标记,从来只和‘处理’有关。”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阿格莱雅,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阿格莱雅,我们要找的……关于恩师她的那部分线索,现在恐怕也很危险。”
莱奥尼达斯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比我们先动手了?”
“或者说,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玄霄转身往通道外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这里不能再待了,我们得立刻去查最近的提审记录——晚一步,可能连最后一点踪迹都没了。”
阿格莱雅望着那红色标记,指尖冰凉,快步跟上时声音发颤:“恩师她……她会不会已经……”
“别多想。”玄霄打断她,语气却缓和了些,“红色标记只说明人被转移,没说结果。在看到确切证据前,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通道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快走,去上层的档案室。”
钻出监狱后墙的密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莱奥尼达斯扯掉身上不合身的狱卒盔甲,往草丛里一扔,长长舒了口气:“可算出来了,那地方的霉味能呛死人。”
阿格莱雅揉着被盔甲磨红的肩膀,回头望了眼那座隐在晨雾里的灰色建筑,墙头上巡逻的狱卒影子还在晃动,却没人注意到墙根下的密道入口已被玄霄用石块掩好。
“多亏了你找到的这条密道。”她看向玄霄,对方正低头擦拭指尖残留的冰屑——那是刚才在档案室撬锁时,不小心凝结的寒气。
玄霄将石块推得更严实些,冰蓝色的眸子扫过远处的城镇轮廓:“密道是以前勘察地形时记下的,没想到真能用上。”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先找地方换身衣服,再去查提审记录的去向。”
莱奥尼达斯已经拽着两人往树林外走:“我知道城外有家客栈,老板眼睛不太好使,肯定认不出我们这身‘越狱犯’行头。”
晨露打湿了草叶,三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林间小道上。身后的监狱越来越远,只有墙头上的火把还在明明灭灭,却再也照不到他们前行的路。
客栈的油灯昏黄,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桌上的糙米饭冒着热气,莱奥尼达斯正埋头扒着碗里的肉,忽然听见玄霄开口:“明天有必要去个地方。”
阿格莱雅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望他:“哪里?”
玄霄夹了一筷子青菜,目光落在窗外渐浓的暮色里,语气平淡:“明天你就知道了。”
莱奥尼达斯嘴里塞满食物,含混不清地问:“是去查提审记录?还是找那个红色标记的底细?”
“都不是。”玄霄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但去了那里,或许能弄明白,为什么恩师会被关在特赦层,又为什么突然被转移。”
天刚蒙蒙亮,客栈的门板就被轻轻叩响。阿格莱雅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时,见玄霄已换好一身素色长衫,手里拎着个布包站在廊下。莱奥尼达斯打着哈欠跟出来,瞥见布包里露出的几枚铜板,顿时龇牙咧嘴:“刚住店花了大半积蓄,这又要进城?”
玄霄没理他,转身往楼下走:“动作快点,城门刚开,盘查不严。”
三人混在早行的人群里进城时,莱奥尼达斯还在念叨:“早知道昨晚该多点两盘肉……”玄霄回头看他一眼,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怎么,心疼那点钱?”
少年立刻梗着脖子摇头:“才不是!”他摸了摸空荡荡的钱袋,声音低了半截,“只是手里头没点钱,总觉得心里发虚,走路都不踏实。”
“这有什么不踏实的。”玄霄从怀里摸出枚碎银丢给他,“拿着。等事情结束了,该你的,我自然会赔给你。”
莱奥尼达斯接住碎银掂了掂,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要去城东那家酒楼,点一整只烤羊!”
“先把眼前的事办妥再说。”玄霄已迈步拐进一条巷弄,巷尾隐约能看见城主府的飞檐,“跟紧了,别乱看。”
阿格莱雅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前一刻还在为钱发愁的少年,此刻已揣着碎银,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仿佛那点银子真能给他添上几分底气。
穿过两条热闹的街巷,玄霄忽然拐进一条栽满青竹的僻静胡同。阿格莱雅看着两侧渐渐变得齐整的院墙,忍不住又问:“到底要去哪里?”
玄霄脚步不停,指了指胡同尽头那座带着铜环的朱漆大门:“就去我之前住的地方。”
“什么?你住的地方?”阿格莱雅愣住了,快步跟上他,“你的意思是……”
玄霄伸手叩了叩门环,铜环碰撞的闷响在巷子里回荡。他侧过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之前作为执政官的儿子,住的家。”
莱奥尼达斯正对着门楣上的雕花发呆,闻言猛地转头:“执政官?你爹是……”
“嘘。”玄霄按住他的肩,目光扫过门扉上的铜锁——锁是新换的,但锁孔周围有被撬动过的痕迹。“别声张。”
门“咔哒”一声开了,阿格莱雅望着院里疯长的杂草,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恩师的事,和你父亲有关?”
玄霄没回答,只是率先走了进去,青石板路上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影落在他身上,冰蓝色的衣袂拂过及膝的野草,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
推开积灰的木门,屋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玄霄的指尖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划过,拂去一层薄尘,露出底下精致的云纹雕刻——那是他幼时无数次奔跑玩耍的地方。
视线扫过墙角,一杆裹着布套的长枪静静倚在那里,枪尖的寒芒透过布缝隐约可见。
他望着那杆枪,忽然轻叹了口气,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母亲握着枪教他扎马步的呵斥声、枪杆撞击石墙的闷响、还有最后那晚,火光中被折断的枪缨……
“嘶——”玄霄猛地按住额角,半只手捂着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平日里沉静的猩红眸子此刻蒙上一层痛苦的雾霭,像是有火焰在眼底翻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得震颤。
“你怎么了?”阿格莱雅快步上前,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玄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的猩红褪去些许,只剩下一丝疲惫的暗沉。他挣开阿格莱雅的手,扶着冰冷的桌沿站稳:“不知道。”
声音有些沙哑,“就是有点头疼。”
莱奥尼达斯走到那杆枪前,伸手想掀开布套,被玄霄喝止:“别动。”
少年愣了愣,缩回手时,见玄霄正盯着桌角的砚台发呆,那砚台上刻着的“执中”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而他眼底未散的猩红,在昏暗里格外刺目。
阿格莱雅看着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又望了望前院那扇气派的朱漆大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走正门?”
玄霄的指尖在粗糙的木门上顿了顿,猩红的眸子沉了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因为我不想见到我的父亲。”
莱奥尼达斯凑过来,挠了挠头:“你爹不是执政官吗?这宅子看着也没人住荒啊……”
玄霄推开角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但这不代表我愿意从正门走——那会像个等着被他审视的囚犯。”
阿格莱雅盯着他猩红的眸子,眉头微蹙:“所以,你是说你父亲仍然住在这里?他没受到什么牵连吗?”她顿了顿,语气里的疑惑更重,“我记得你好像是被放逐了吧?你之前说过的?”
玄霄的指尖在角门的木框上轻轻划过,指腹蹭过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他小时候练剑时不小心砍出的。他垂着眼,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你可能遗忘了什么。”
“当时的宣判,还有主导放逐我的人,”他抬眼看向阿格莱雅,猩红的眸子里没有波澜,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便是我父亲。”
莱奥尼达斯在一旁听得咋舌,刚要开口,就被玄霄冷冷的眼神制止。角门外的风穿过藤蔓,带起细碎的声响,像谁在暗处轻轻叹息。
阿格莱雅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默地跟着他走进门内——原来那扇紧闭的正门后,藏着的不是亲情,是亲手将他推开的冰冷。
“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阿格莱雅望着院内修剪整齐的月季,声音轻得像落进风里的絮。
玄霄推开耳房的门,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积灰的书桌上。他拿起一只掉了漆的木梳,那是母亲从前常用的物件。猩红的眸子暗了暗,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柔和:“见我母亲。”
“你母亲?”阿格莱雅愣住了。
他指尖摩挲着木梳上的纹路,声音低了些:“自从她那次战役之后,就落下了病根,常年卧病在床。”
莱奥尼达斯在门外探头:“你爹把你放逐了,还能让你娘留在这儿?”
“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玄霄将木梳放回原处,转身往内室走,
“父亲再冷硬,总还留着几分情面。”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脚步踩在地板上的轻响,像在走向一段被时光封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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