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押着掌柜往街外走,脚步不疾不徐,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将这囤积药材、借利衡币敛财的事禀报刻律德菈。
忽觉身后动静滞涩,他脚步一顿,猛地转头——掌柜正偷偷往后缩,眼神瞟向旁边的窄巷,显然打着逃跑的主意。
玄霄眼神一凛,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不等掌柜有所动作,他抬手从虚空中握住了那柄银白色长剑,剑身上流转的细纹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寒意瞬间漫开。
“别想有任何逃跑的念头。”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你若敢动半分歪心思,或是试图呼救联络同党——”
长剑被他轻轻一振,发出清越的嗡鸣,锋芒直指掌柜咽喉:“我会在你生出第二种意图的瞬间,就地将你正法。到时候,便是刻律德菈陛下亲至,也保不住你。”
掌柜被那剑上的寒气逼得浑身发抖,刚抬起的脚硬生生落回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乖乖跟着往前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
花开两朵,各表其枝
刻律德菈刚从地下室回来,正想歇口气,忽闻有人申请面见审判,虽满心疑惑,却也只能敛了倦意,起身出庭。
刻律德菈在王座上坐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的雕花,刚从地下室带回的复杂心绪还未平复。见侍卫引着人进来,她抬眼的瞬间便是一怔——玄霄一身肃然,身后还拽着个瑟瑟发抖的商贩。
“这是?”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恍惚,目光在玄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到那商贩身上。
“陛下,此人借利衡币初行、市场秩序未稳之机,囤积药材、低买高卖,恶意扰乱物价。”
玄霄将商贩往前一推,沉声道,“按律当……”
“哎呀,这些繁文缛节听着头疼。”刻律德菈抬手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眼神却瞟向殿外,像是在急着什么,“直接判死刑拖下去吧。”
她顿了顿,看向玄霄时,眼角竟泛着一丝微红,“吾有更要紧的事跟你说。”
玄霄眉头微蹙,上前一步:
“陛下,律法有定,囤积居奇虽罪重,却未必至死。此人罪证确凿,按律罚没家产、杖责流放即可,何必……”
他话未说完,便见刻律德菈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身,裙摆扫过台阶,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几步走到玄霄面前,眼底的红意更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近乎委屈的执拗:
“吾让你拖下去,汝便拖下去。”
她抬眼望着玄霄,睫毛上似乎沾着细碎的光:
“难道汝没看出来,吾现在只想跟你说那桩事吗?”
刻律德菈见玄霄眉峰紧蹙,嘴唇微动似要再劝,心头那点急意忽然涌了上来。她往后退了半步,重新坐回王座,抬手烦躁地拨了拨鬓发:
“哎,算了算了。”
语气里带着点泄愤般的纵容,尾音都拖长了些:
“随汝的便吧。律法条文也好,量刑轻重也罢,汝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别过脸,看向殿外沉下去的暮色,声音轻了几分: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只是指尖攥着扶手,指节微微泛白——方才在地下室攒了一路的话,此刻被这桩官司一搅,倒像是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玄霄望着她侧脸上掠过的落寞,到了嘴边的话忽然顿住。他俯身将那商贩按住,沉声道:
“臣,遵旨。”
随即对侍卫道,“将此人押入大牢,按扰乱币制与囤积罪论处,查抄家产充公,另行宣判。”
待侍卫拖走哭喊的商贩,殿内只剩两人时,玄霄才抬眼看向王座上的刻律德菈,轻声问:
“陛下方才说,有要紧事?”
刻律德菈被他问得心头一跳,先前强压下去的羞意猛地涌上来,连耳根都泛了红。她别过脸,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声音细若蚊蚋:
“也、也没多大事……”
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般吞吐不像样子,索性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回头,脸颊红得像浸了霞色,却硬是抬着眼迎上玄霄的目光:
“吾只是……只是想和汝谈论一下关于婚礼举办的细节,还有些必要的东西罢了。”
话音刚落,她便像被自己的话烫到一般,飞快地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慌乱的阴影。
殿内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她攥着裙摆的手微微发颤,方才在地下室里那点势在必得的笃定,此刻全化作了指尖的滚烫。
玄霄怔在原地,似乎没料到她要说的竟是这个。他望着刻律德菈泛红的脸颊,还有那藏在倔强里的羞赧,喉结轻轻动了动,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玄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仍尽量维持着平稳:“是,刻律德菈。”
他微微颔首,原本习惯性要接上的“陛下”二字已到了舌尖,却在目光触及她泛红的耳尖时,忽然顿住,又轻轻咽了回去。
殿内的风似乎都慢了些,卷着廊下的花香,落在两人之间。
他望着她低垂的眼睫,方才处置商贩时的冷硬褪去不少,只剩下些微的怔忡,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像被夕阳熨过的衣角,悄悄贴着心尖。
玄霄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铺开的地图,指尖几不可察地在标注着火山地带的位置顿了顿。
他脊背挺得笔直,侧脸的线条在殿内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晰,原本带着微澜的眼神已复归沉静,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挣扎。
“恕我直言,刻律德菈。”
他开口时,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公事。
“并不是我要拒绝你的心意,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是太安定。”
刻律德菈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闻言猛地抬眼,眸子里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方才那点羞怯被错愕取代,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王座的扶手,指节泛白。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落寞的阴影。
玄霄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续道:“先设法取得大地的火种,之后我们再谈论这桩婚事。”
说罢,他微微垂下视线,避开了她的目光,仿佛这样能减轻几分心头的滞涩。
刻律德菈沉默了片刻,殿内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忽然抬眼,先前的落寞被一丝不容置喙的执拗取代,下巴微微扬起,带着惯有的威仪:
“行吧,那吾就允许了。”
话音刚落,她话锋一转,眼神定在玄霄身上,语气里掺了点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脸颊却悄悄泛起薄红:
“不过今天晚上,汝必须来宫殿,和吾一起睡。”
说完,她便别开脸,假装去看殿外的夜色,耳根却在烛火下红得透亮,握着扶手的手指轻轻蜷缩着,像是在掩饰什么。
玄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眉头微蹙。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可对上她那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低声道:
“……遵旨。”
玄霄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刻律德菈才缓缓松开攥紧扶手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微微的凉意。她望着空荡荡的殿门,眉头轻轻蹙起,眼底浮上几分困惑。
“奇怪……”
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王座的边缘。
“今天的克律玄锋修斯,怎么这么听话?”
往日里,便是她以陛下的身份下令,他若觉得不妥,总会沉声谏言几句,他竟只是愣了愣,便低低应了声“遵旨”,连半点犹豫的神色都没有。
烛火在她眼中跳动,她忽然抬手按住发烫的脸颊,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又很快板起脸,轻哼一声:
“罢了,听话些才好。”
只是那眼底的笑意,却像浸了蜜的月光,悄悄漫了开来。
正当此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玄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刻律德菈毫无防备,吓得身子一歪,差点从王座上滑下去。她慌忙攥住扶手稳住身形,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语气里透着几分被惊扰的嗔怪:
“汝怎么又回来了?”
玄霄站在殿中,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无奈地轻咳一声:“忘了一件事要问你。”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海瑟音最近怎么没见到?”
刻律德菈闻言,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脸上的慌乱褪去,换上几分随意:“哦,我当是什么要紧事。”
她往后靠回王座,语气轻描淡写,“她呀,有事先回故乡去了。”
玄霄点点头,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没再多问,只道:“既如此,那我先告退了。”
“嗯。”
刻律德菈应了一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先前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他竟连追问一句归期都没有?
正想着,脸颊又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忙别过脸去看烛火,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
刻律德菈望着玄霄背影消失在殿门,指尖仍轻轻抵着发烫的脸颊。
殿内烛火明明暗暗,映得她眸中情绪愈发复杂——海瑟音那身缀着水色流纹、宛如深海潮汐凝结的衣装,此刻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她临行前,水蓝眸子里却,燃着孤注一掷的光。她将珊瑚色发带往肩头随意一搭,指尖抚过腰间冰晶锁链,声音轻得像融进海风:
“陛下,海洋半神的火种……我得独自去取。这趟行程,知道的人越少,越能护它安稳。”
刻律德菈那时没应声,只望着海瑟音转身时,裙摆扬起的细碎银鳞——那是独属于深海信使的纹路,藏着连月光都照不穿的隐秘。
如今对着空荡荡的殿宇,她无声叹了口气,把秘密又往心底摁了摁。
烛影摇曳间,她仿佛又看见海瑟音站在月光码头,长发被夜风吹成墨色绸缎,衣摆上的水纹随着海浪轻轻晃。
那姑娘没回头,却像能穿透夜色,把最后一句“等我带回火种”,直直钉进刻律德菈的心跳里 。
玄霄出了殿门,脚步刚迈出去没多远,突然定在原地。他眉头一皱,抬手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懊恼道:
“哎呀,又搞忘记了!”
他本是想起该找刻律德菈要悬赏,可望着远处殿宇的影子,又轻轻叹了口气,自嘲般笑了笑:“哎,算了,再回去,怕是要麻烦她。”
说着,他背着手,脚步拖沓地往回走,发丝在夜风里晃了晃,像在替他叹这一遭的“糊涂”。
喜欢崩铁与海瑟音做了千年怨种同事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崩铁与海瑟音做了千年怨种同事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