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绸覆盖了峡谷,月光如碎银般洒满地面,勾勒出岩石与尸骸的冷硬轮廓。
玄霄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凉感正从四肢百骸缓缓升起——那是他独有的夜间自愈力开始运转的征兆,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棱在体内消融、重组,正一点点啃噬着体表的异常状态。
他耐心等待着,意识里紧绷的弦稍稍松弛。
就在这时,海瑟音再次走了过来。她先是抬头望了望悬在天幕中央的月亮,银辉落在她脸上,映出几分焦灼。
随后她俯身,视线在玄霄石化的躯体上左右扫视,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却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不对……”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还没解除?难道……”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那瞬间蹙起的眉峰和微微泛红的右眼角,泄露了心底的恐慌。
月光下,她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像个害怕弄丢了珍宝的孩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伤怀里。
玄霄看着她这副模样,意识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想告诉她自己没事,想让她别担心,可喉咙依旧被堵着,只能任由那抹伤怀在她眼底越来越浓。
体内的自愈力仍在持续生效,石壳的裂缝里已透出微弱的寒气,他知道解脱不远了,只是这等待,似乎比刚才更漫长了些。
海瑟音的声音轻得像月光拂过石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这样或许不妥,可我……实在放不下对你的在意,玄霄。”
她凝视着他半石化的面容,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连自己都辨不清的情绪。
随后,她伸出双手,掌心轻轻覆上他的脸颊——触感虽僵硬如石,却没有粗糙的石纹,更像是被一层冰凉的硬壳裹住的肌肤,仍能隐约感觉到底下属于活物的轮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心情就越来越难收住了。”
她低声说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层光滑的石化表层,视线落在他血红的眼眸上,那里映着她的身影,让她喉头微紧。
“我不太懂这到底是什么,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按刻律德菈陛下的说法……”
她顿了顿,脸颊在月光下泛起一点薄红,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她说,我大概是……喜欢你。”
掌心下的僵硬表层忽然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颤,像是冰层下有水流在涌动——那是玄霄体内自愈力正冲破束缚的征兆。
海瑟音指尖一颤,眼底瞬间亮起微光,却没有移开手,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在岩壁上叠成一片。
玄霄的意识在那番话里炸开了锅。体内的自愈力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疯狂地冲击着石化层,每一寸僵硬的肌肤都在发出松动的信号。
他想让她知道自己听到了,想让她看到自己并非毫无知觉,可躯体仍在顽固抵抗,唯有那双血红眼眸,因这直白的心意而剧烈震颤,深处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瞳仁烧穿。
体内的自愈力正顺着血脉蔓延,玄霄感觉到僵硬的躯体里透出一丝微弱的松动。
他本能地想往后挣——海瑟音的脸正一点点靠近,月光勾勒着她低垂的眼睫,呼吸拂在他鼻尖,带着比方才更清晰的温度。
上回那个落在额间的吻,是猝不及防的轻触,他来不及反应便已结束。
可此刻,她的靠近带着一种缓慢的试探,每一寸距离的缩短都像在他意识里敲着鼓,震得他心头发紧。
他想偏开脸,想躲开这太过近密的距离,可脖颈僵硬如铁,只能勉强牵动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连眼珠都转得滞涩。
躯体的僵硬仍在顽固抵抗,自愈力正一点点瓦解着束缚,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双缓缓闭上的眼眸和不断靠近的唇瓣牢牢吸住,连意识都跟着泛起了麻意。
就在海瑟音的唇瓣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玄霄忽然感觉到躯体里那股僵硬感如潮水般退去——脖颈能转了,指尖能蜷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
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动作却慢了半拍。
柔软的触感已经落在唇上,带着月光的清冽和一丝淡淡的金血气息。
海瑟音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在这时恢复,浑身一僵,眼睫猛地颤了颤,像是被烫到般就要退开。
玄霄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定在原地,方才在石壳里翻涌的所有情绪——慌乱、惊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此刻全堵在喉咙口,竟让他忘了该作何反应。
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峡谷里只剩下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玄霄猛地向后退开半步,脚后跟上的碎石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看着海瑟音,双手下意识地抬到半空又僵住,喉结滚动着,只挤出几个磕绊的字:
“你、你……”
话没说完,海瑟音的脸颊已泛起明显的红晕,方才那点犹豫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散了。
她往前一倾,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架势,再次凑近,唇瓣直接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这一次比刚才更清晰,带着她指尖残留的硝烟味和月光的凉意。
玄霄的身体彻底僵住,方才恢复的行动力像是瞬间被抽走,只剩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峡谷里格外分明。
玄霄刚要抬手推开些什么,余光里忽然撞进刻律德菈的身影。她正站在拐角处,目光平静地落在两人身上。
海瑟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退开,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撞见刻律德菈的视线,头垂得更低了,连耳根都染上绯色,手足无措地绞着裙摆。
“我我我……”
玄霄急得舌头打结,慌忙伸出手想拉住转身要走的刻律德菈。
“刻律德菈,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刻律德菈却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摆了摆手:
“不用解释,我懂。”
她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你跟海瑟音好好相处,我那边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她没再多看,转身便融进了夜色里,只留下玄霄僵在原地,伸在半空的手停也不是,收也不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看身边的海瑟音,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玄霄双手插进发丝里,指尖抵着发紧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无措:
“完了……这下可怎么收场。”
身后传来海瑟音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点羞赧的含糊:
“其实……没什么问题的。”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勇气才继续说下去:
“刻律德菈陛下她不在意的,之前……她跟我说过,允许我们两个……共同……”
后面的话越来越轻,几乎要被夜风卷走,可玄霄还是听清了。他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海瑟音:
“你说什么?她……她同意?”
海瑟音被他看得更加窘迫,飞快地低下头,耳尖红得发亮,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玄霄怔在原地,脑子里“嗡”的一声,刚才的慌乱和无措忽然被这更离谱的展开冲得七零八落。
他张了张嘴,想追问什么,却发现自己比刚才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片茫然。
玄霄的脸彻底拧成了一团,眉峰蹙得能夹死蚊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撇,活脱脱一个大写的“囧”字。
“这叫什么事啊……”
他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哪有这样的?怎么偏偏就摊到我头上了?”
他偷眼瞥了下海瑟音——她还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裙摆,可耳根的红晕却比刚才更深了。
玄霄心里乱糟糟的,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缠打结的线。
喜欢海瑟音,这点他没法否认,心跳不会骗人。可“两个”……同时……
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觉得这夜晚的风都带着点捉弄人的意味。
月光明明亮亮地照着,他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什么光怪陆离的梦里,怎么也绕不出去。
玄霄望着身后那个全然没了往日沉稳优雅的海瑟音——她低着头,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哪还有半分持剑时的凌厉,活像只受惊的小兽。他心里那点荒谬感忽然淡了些,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所以……陛下是真的不在意?”
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不确定。
海瑟音闻言,极轻极快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得像丝线:
“她……她同意的。说我们可以……可以和她一起相处。”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
“就是说……我们三个,能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几乎红透了,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绯色,飞快地别过脸,不敢再看玄霄。
玄霄站在原地,望着她泛红的耳廓,又想起刻律德菈方才那副了然的笑意,只觉得这夜晚的月光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三个……在一起?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个圈,搅得他心湖乱成一团,却偏偏生不出多少反感,反而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在悄悄扩散。
玄霄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指尖无意识地攥起,指节泛白。
心底像是有个声音在厉声质问,带着沉甸甸的道德枷锁——怎么能这样?这不合情理,更违背常伦。
他看着海瑟音羞赧的侧脸,又想起刻律德菈从容的笑意,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罪恶感如同细密的针,一下下刺着他的意识。
喜欢是真的,可同时面对两个人……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带着强烈的自我谴责。
“这……这不对。”
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挣扎。
“哪有这样的道理……”
伦理的边界在脑海里划得清清楚楚,可眼前的人和事,却偏偏要往那界限外闯。
他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一边是根深蒂固的认知,一边是让他心跳失序的牵绊,左右为难,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见玄霄眉心紧蹙,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海瑟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渐渐褪去了方才的羞怯,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平稳。
“陛下早就料到了,”
她抬眼望向他,目光里带着理解。
“她说,你或许一时半会难以接受,所以……等这场战役结束,我们凯旋回去之后,再慢慢相处看看就好。”
她的语气很轻,却像是带着安抚的力量,将玄霄心头那股紧绷的挣扎稍稍抚平了些。
“不必现在就做决定的....”
海瑟音补充道,指尖轻轻绞了绞裙摆,“眼下最重要的是打赢这场战役,不是吗?”
玄霄愣了愣,看着她眼底的平静与体谅,心底那点被道德谴责的焦灼,竟真的淡了些许。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哑声道:
“……好。”
夜色渐深,峡谷里的风带着凉意,却不再像刚才那般令人心烦意乱。
或许,正如她们所说,有些事,确实该留到尘埃落定之后,再慢慢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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