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微的咳嗽骤然响起,像一把小锤敲碎了海瑟音口中的紧张场景。
阿格莱雅和赛法利娅同时转头,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刻律德菈正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地望着房内。
她扫过海瑟音微蹙的眉,又瞥了眼凑在石柱边的赛法利娅,最后落在床榻方向,语气听不出情绪:
“看来,吾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海瑟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忧虑:
“不,陛下,这里本就是您的住所,况且今日便是您与玄霄的婚礼。”
她看向床上冰封的玄霄,眉头微蹙:
“只是……玄霄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参加这场婚礼呢?”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唯有冰块细微的碎裂声若有若无,像是在回应这无解的难题。
刻律德菈眼角漾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忧伤。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事。作为奥赫玛的皇帝,我刻律德菈的婚礼,我宣布要举办七天。今天只是第一天,正式的仪式在第六天和第七天。”
她的目光掠过冰床上的玄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安抚谁的焦虑。
刻律德菈看向床上被冰封的玄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许:
“也许他过一两天就会醒过来。”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赛法利娅,随即又落回海瑟音身上,语气郑重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吾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说这话时,她眼角那抹淡淡的担忧,被海瑟音看得真切。那担忧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她平静的神色下漾开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海瑟音起身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比她矮一头、正不安的刻律德菈,声音温和而坚定:
“放心,陛下,有我在,玄霄他不会出任何事情的。”
她能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那丝紧绷的焦虑仿佛被这短暂的拥抱悄悄抚平了些许。
海瑟音的眼角微微瞥向床上冰封的身影,声音轻得像一缕叹息,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
“毕竟……我们两人,都爱着他。”
话音落下,她轻轻拍了拍刻律德菈的后背,怀中的人沉默着,没有回应,却能感觉到那紧绷的肩膀又松弛了几分。
仿佛这句话里藏着某种无声的默契,将两人心中那份相同的牵挂悄悄连在了一起。
阿格莱雅在一旁看得直笑,故意拖长了语调打趣:
“海瑟音,你如今可不像从前那般什么都不懂了呢。想当初啊,你还把帽子错当成鞋子往脚上套呢。”
海瑟音的脸颊腾地泛起红晕,伸手轻轻推了阿格莱雅一把,小声嗔道:
“小金鳟,这种丢人的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房内的沉闷气氛被这两句拌嘴冲淡了些,刻律德菈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嘴角那抹淡淡的忧色里,似乎也掺进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刻律德菈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床上被冰块覆盖了近九成的玄霄身上,冰面下隐约能看见他凝固的轮廓。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冰面,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随即转向海瑟音,声音平静地说:
“爱卿继续讲吧,吾就先坐在这里了。”
她的姿态自然,仿佛只是寻常听故事,可落在冰床上的目光却未曾移开,像是要透过那层坚冰,看到里面沉睡的人何时会睁开眼。
...........
下坠的风声里,忽然混进一阵熟悉的翅膀拍打声——阿提米斯正冲破烟尘,朝着他的方向疾速飞来。
玄霄的心猛地一跳,那点几乎熄灭的希望瞬间复燃。
他想朝着飞翼的方向挪动,拼尽全力在半空中扭动躯体,可失重的状态下毫无着力点,四肢徒劳地划动,身体却只像片失控的落叶,依旧直直坠向地面。
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提米斯越来越近,被动地等待那只即将托住自己的飞翼。
身体在急速下坠中不住打转,玄霄的余光仍能瞥见地面的惨状——大地泰坦吉奥里亚的怒火愈烧愈烈,每一次挥臂、每一次跺脚,都伴随着山崩地裂的轰鸣。
山峦被拦腰折断,巨石如暴雨般砸落,原本还算整齐的战士队列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惨叫声混着崩塌声此起彼伏,伤亡在顷刻间陡增。
他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在混乱中倒下,胸腔里像被巨石堵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可身体仍在失控下坠,阿提米斯的飞翼虽已近在眼前,他却连伸手去抓的力气都难以凝聚,只能任由旋转的视野里,那片人间炼狱愈发清晰。
无力感如藤蔓般缠上四肢,失重带来的空茫再次将他吞噬,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心头。
“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救谁?”
“看看那些人,都是因你无能而死。”
“你以为凭你这点本事,能撼动泰坦?简直可笑!”
记忆里的声音尖锐地嘲笑着,一句句扎进脑海,比下坠的风刃更让他刺骨。
他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一丝痛感都唤不回那点即将熄灭的意志——原来,自己真的这么没用。
阿提米斯的嘶鸣如惊雷炸响,将玄霄涣散的意识猛地拽回一丝。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那扑扇的飞翼或是坚实的脊背——指尖触及的瞬间却骤然落空,失重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带着更迅猛的力道将他往下扯。
他愣住的刹那,偏移的手恰好撞上侧身绑着的剑鞘。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来,不知是本能还是绝境中的反应,他竟在半空中胡乱一抽,将鞘中大剑硬生生拔了出来。
剑身出鞘的刹那,一道清冽的寒光划破烟尘,在急速下坠的风中微微震颤。
玄霄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竟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在。
蓝光乍现的瞬间,玄霄的脑海中轰然涌入无数碎片——这柄剑的过往如潮水般漫来:
它曾名为「黄昏」,在千年前的战场上饮过血,剑脊映过落日熔金的辉煌。
也曾被弃于寒潭,在锈蚀与沉寂中磨去锋芒,直到被重铸时,才得了「终暮」这个新名。
距离地面已不过数十丈,狂风如野兽般撕扯着玄霄的衣袍,将他的发丝凌乱地糊在额前。
大地泰坦那覆满青苔与岩砾的石质脚踝,在视野中如陡然拔起的巍峨山峦般迅猛迫近,脚踝处交错的沟壑里还嵌着未褪尽的硝烟,每一次踏落都震得空气嗡嗡发颤,连下坠的风都带着碎石碰撞的脆响。
玄霄猛地吸气,风中裹挟的沙砾与尘土呛得他喉间一阵刺痛,像是有细小的刀片在刮擦。
可这痛感却让他涣散的眼神骤然清明——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绝望的地面,而是「终暮」剑身在气流中微颤的寒光。
他缓缓张开嘴,唇齿间溢出的古老音节带着时光打磨的粗糙质感,像是从青铜鼎上拓下的铭文被重新念起。
那是刻在血脉最深处的神谕,是「终暮」剑脊曾映过的、千年前「黄昏」之名时便回荡过的时光低语。
“我呼唤你,欧洛尼斯,揭开记忆的帷幕——再度激起往昔的涟漪!”
咒文落下的刹那,剑身嗡鸣着亮起流动的银辉,与之前那道骤然迸发的蓝光交织成半透明的光茧。
光茧边缘的气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滞,下坠的势头竟硬生生缓了半分,玄霄甚至能感觉到掌心传来剑身在共鸣中微微发烫的温度,像是沉睡的古老力量正顺着手臂,一点点爬向他的四肢百骸。
大地的震颤声越来越响,泰坦脚下崩裂的岩层飞溅如流星雨,战士们的呐喊与惨叫被轰鸣碾碎成模糊的背景音。
可玄霄周身却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念诵声平稳得像山涧里的静水,每一个字符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在喧嚣的天地间划出一片奇异的静谧。
他握着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着越来越近的大地,那光茧中的银蓝二色,正随着他持续的念诵,愈发炽烈地燃烧起来。
神谕的余韵尚未散尽,「终暮」剑锋已骤然恢复了往昔的凛冽——寒光顺着剑脊流淌,锐利得仿佛能割裂空气,触及之处,连下坠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一道蓝光自剑身中段缓缓攀升,起初只是微弱的震颤,转瞬便翻涌成汹涌的浪涛,在剑身上奔腾不息,与之前的银辉交织成刺眼的光带。
大地泰坦的怒吼恰在此时炸响,声波震得半空的烟尘都在翻滚,它巨掌一挥,又是数座山峦轰然崩塌,碎石如箭雨般射向四方,本就破碎的大地更添满目疮痍,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岩石灼烧般的焦味。
玄霄拼尽全力发出一声怒吼,声音在狂风中撕裂开一道口子。
下坠的速度因这股决绝的气势陡然加快,他双手托住剑柄,将剑身对准下方,连头颅都跟着低垂,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大地泰坦的头颅,悍然坠去。
蓝光在剑端凝聚成一点,随着他的俯冲愈发炽烈,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光与锐,都灌注在这最终的一刺之中。
以我的记忆淬锋,以我的过往注身,以此我将劈开混沌,刺破虚妄!
「终暮」剑身在呐喊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蓝光与银辉骤然暴涨,将玄霄周身裹成一道璀璨的光箭。
记忆里的辉煌与沉寂、锋锐与锈蚀,此刻都化作剑刃上最烈的火、最寒的冰,随着他俯冲的姿态,朝着大地泰坦那颗咆哮的头颅,悍然刺去。
风声被劈开,震颤被撕裂,连泰坦的怒吼都似在这决绝的意志前,迟滞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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