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朴是被窗外的滋~滋~的装修噪音吵醒的。
他挣扎着睁开眼,脑袋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搅了一夜,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挣扎着坐起来,宿醉的后遗症让他浑身发软,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李朴渴的要命,端起前天晾的白开水吨吨吨都灌了下去。
“嘶……” 李朴倒吸一口凉气,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海鲜自助、痛哭的桥墩、陌生的小伙子、警车、派出所的长椅、年轻的警察…… 零碎的记忆片段拼凑在一起,有点羞耻,但是幸好大家都不认识他。
他摸了摸口袋,钱包还在,里面的两百块钱安安稳稳地躺在夹层里,那是李明警官塞给他的。
背包放在床边,他伸手摸了摸,那个装螃蟹的小桶还在,只是桶底沾了不少海鲜残渣,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真是荒唐。” 李朴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他挣扎着下床,走到窗边。
深秋的阳光算不上温暖,却足够明亮,照得房间里的灰尘无所遁形。
楼下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油条的香味顺着窗户缝飘进来,勾起了他的食欲。
但他没心思吃早饭,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上午九点多了,距离他飞往非洲的日子只剩下三天。
护照、签证、换汇、收拾行李…… 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而眼下最紧急的,是退房。
他租住的这间廉租房是押一付三,每个月八百块,押金就是八百。
虽然钱不多,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可是巨款!这八百块足够支付他去非洲之前的生活开销了。
李朴赶紧找到房东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含糊不清、带着浓重苏北口音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打电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哥,是我,三楼的小李。” 李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点,“我今天要搬走,想跟您结下房租,退下押金。”
“搬走?” 房东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好了租一年吗?”
“家里有急事,必须得回老家了。” 李朴又搬出了这个理由。
“回老家?那押金可退不了。” 房东的声音立刻变得不耐烦,“合同上写着呢,租期不满一年,押金不退!”
“王哥,你看我这也是特殊情况,而且我只住了八个月,这房子我也没弄坏,你通融一下呗。” 李朴耐着性子解释道。
“通融?我这房子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房东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行了,我现在过去,你等着吧!”
没等李朴再说什么,对方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李朴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房东姓王,是个四十多岁的苏北男人,总是油头粉面的,衬衫领口永远沾着油渍,说话嗓门大,每次收房租都像催债一样。
这房子是个三室一厅的老房子,被房东隔成了三个单间,分别租给了他和另外两个租客,大家共用一个卫生间和阳台的洗衣机。
而他住的这间,说是卧室,其实是用厨房隔出来的,空间狭小阴郁不说,楼下做饭的时候还能闻到油烟味,墙壁上已经被熏得发黄。
李朴赶紧收拾最后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落下什么,以防一会和房东发生什么不好脱身。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串的叮当声。
“小李!开门!” 王哥的大嗓门在楼道里响起,震得墙壁都在颤。
李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王哥穿着一件花衬衫,头发油腻得打了绺,嘴角叼着根烟,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进来。
他扫视了一圈房间,那双蛤蟆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墙壁和家具上逡巡。
“王哥,您看,房间我都收拾干净了,东西也没弄坏。” 李朴指着房间说道。
王哥没理他,径直走到墙角的空调边,伸手摸了摸空调外机:“这空调你用过吧?电费交齐了?”
“交齐了,上个月的电费单我还留着呢。” 李朴赶紧说道。
王哥又走到门口,踢了踢门框:“这门框怎么有点松动?是不是你弄的?”
“不是我弄的,我住进来的时候就这样。” 李朴皱起了眉头。
“你说不是就不是?” 王哥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我看就是你天天开关门太用力弄松的!”
李朴强压着心里的火气:“王哥,你要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住进来的时候你也没检查过,现在怎么说都行了?”
“我怎么说不行?这房子是我的!” 王哥提高了嗓门,“再说了,你以为这就完了?跟我来!”
他转身走出房间,李朴只好跟了出去。
王哥径直走到阳台,指着角落里的洗衣机:“你自己看!这洗衣机是不是你弄坏的?”
李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台老旧的洗衣机确实有点不对劲,盖子歪在一边,好像是坏了。
“这不是我弄坏的,” 李朴赶紧解释,“我最近都没用,再说我平时基本都是手洗,怎么可能弄坏?”
“不是你是谁?这房子就你最年轻,肯定是你瞎鼓捣弄坏的!” 王哥一口咬定,“这洗衣机修一下至少得五百块,你得赔!”
“我凭什么赔?这洗衣机本来就旧了,说不定是它自己坏的!” 李朴的火气也上来了。
“凭什么?就凭你住在这里!” 王哥双手叉腰,唾沫星子随着脸上的横肉乱飞,“我告诉你,这一片的廉租房都是我名下的,我说了算!你今天要么赔洗衣机的钱,要么押金一分不退,想退钱?门儿都没有!”
他的大嗓门惊动了其他租客,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看了一眼就赶紧关上了门。
另一个房间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看争吵的两人,面无表情地缩了回去。
李朴看着他们冷漠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凉。
他在这住了八个月,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却连一句正经话都没说过。
平时在楼道里遇见,大家都低着头匆匆走过,仿佛彼此是透明人。
这对男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经常晚上互相串门,李朴晚归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他们发出不雅的声音。
现在他和房东争吵,他们却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
“看到没?大家都看着呢,你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就乖乖认了!” 王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我认?我凭什么认?” 李朴气得浑身发抖,“这洗衣机根本不是我弄坏的,你就是想讹钱!”
“我讹钱?你小子说话注意点!” 王哥上前一步,逼近李朴,唾沫星子喷到了他脸上,“我告诉你,在这片儿,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你今天要是不把洗衣机的钱赔了,别想从这门出去!”
李朴看着王哥油腻的脸和嚣张的表情,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那些冷漠的邻居,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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