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躲不开,避不过,如同悬顶之剑,轰然落下。
三月初一,春光正好,却驱不散笼罩在苏府上空的阴霾。
一阵急促而压抑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苏府朱漆大门前戛然而止。
门房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内院通报时,苏明远的手猛地一抖,笔尖的墨滴在宣纸上,洇开一团绝望的黑。
明黄色的圣旨,如同最刺眼的骄阳,被一位身着靛蓝宫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的传旨太监,高高捧在手中。
那抹明黄,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压,瞬间冻结了苏府前厅的空气。香案早已设好,香烟袅袅,却压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肃杀。
苏明远领着阖府上下,包括被茯苓半搀半扶、强撑着“病体”前来的苏晚棠,乌压压跪了一地。
膝盖触碰到冰冷的青砖,苏晚棠的心也跟着沉到了冰窟。
太监尖细、高亢、仿佛能穿透耳膜的嗓音,在寂静的前厅回荡开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凿进苏晚棠的耳中:
“…咨尔苏州翰林院编修苏明远之嫡女苏晚棠,毓质名门,柔嘉成性,娴雅端庄,尤以纯孝感天,侍奉亲疾,其药膳奇术惠泽亲长,芳名远播,实乃闺阁之典范…着于三月初九前抵京,备选充掖,以侍宫闱,钦此——!”
“毓质名门”?“柔嘉成性”?“娴雅端庄”?“纯孝感天”?“药膳奇术惠泽亲长”?“闺阁典范”?!
这一连串华丽到近乎荒谬的辞藻,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晚棠脸上,将她“药罐子”、“懒癌晚期”、“只想躺平当咸鱼”的本质,彻底掩盖在这层金光闪闪、虚伪透顶的“人设”之下!每一个字,都像是贤妃那戴着华丽护甲的手指,隔着千里虚空,精准地掐住了她的命脉!
那尖利的“钦此——”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苏晚棠脑中轰然炸响!一股刺骨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起,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迅速被黑暗吞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炸裂开来!
她死死攥住茯苓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小丫鬟的皮肉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晃了晃,摇摇欲坠。
“小姐!” 茯苓带着哭腔的惊呼骤然响起,充满了真实的恐惧。
她感觉到小姐的手冰凉刺骨,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就在苏明远强忍悲怆,叩首高呼“臣,苏明远,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瞬间,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明黄圣旨和苏明远身上的一刹那——
苏晚棠双眼猛地一闭,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无力地覆盖下来。她攥着茯苓的手骤然脱力,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极其“自然”、极其“虚弱”、却又极其精准地,朝着茯苓的怀里软软地倒了下去!
没有夸张的呼喊,没有刻意的姿态,就那么悄无声息、行云流水般地“晕”了过去,仿佛这巨大的“恩典”带来的冲击,彻底压垮了她那本就“脆弱不堪”的身躯。
“棠儿——!” 苏明远的谢恩声瞬间变调,化为撕心裂肺的惊叫,猛地扑了过来。
“苏小姐!” 那捧着圣旨的太监也吓了一跳,脸上的倨傲瞬间被惊愕取代。
看着苏晚棠被茯苓和冲上来的婆子七手八脚扶住,那张小脸惨白如纸,唇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再联想到苏州城里关于这位“瓷美人药罐子”的赫赫“威名”,他心中那点因被打断仪式的恼怒也消散了大半,只剩下皱眉和一丝不耐的催促:“苏大人!圣命不可违!三月初九前,务必抵达京师!苏小姐这身子骨…唉,路上可得千万仔细着点!若是误了期限,咱家…也担待不起!”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苏明远连声告罪,一边吩咐人速请王太医,一边指挥着将“昏迷不醒”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抬回“棠梨苑”。
帐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王太医匆匆赶来,搭脉片刻,捻着胡须,一脸凝重地对着守在一旁、忧心如焚的苏明远和柳氏道:“大人,夫人,小姐此乃忧思过度,惊惧交加,引动气血两虚之症,邪气乘虚而入…需得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否则恐生不测啊!” 诊断结果毫无意外。
苏晚棠“虚弱”地躺在层层锦被之中,紧闭着双眼,听着外间父亲低声下气应付太监、母亲压抑的啜泣、以及王太医那套万年不变的“气血两虚”说辞,内心的小人儿正叉着腰,疯狂地、无声地咆哮:
“装晕?!肤浅!这是被皇权圣旨吓晕的!是‘选秀旨到晕厥术’!懂不懂?!是咸鱼被迫营业的应激性生理休克反应!是灵魂对996福报和地狱级KpI考核的本能抗拒!是养生之魂对反人类宫规的终极抗议!”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这浑然天成的“晕倒”打了满分——时机、角度、力度、表情管理,堪称教科书级别!这哪里是演技?这分明是生存本能催生出的天赋技能!
圣旨的金光还在眼前残留不去,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晕倒只是短暂的逃避,三月初九…那个冰冷的期限,正如同催命符般,一步一步地逼近。
咸鱼的最后一次奋力扑腾,终究没能改变被投入深宫巨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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