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虚无,并非绝对的死寂,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空”。在这里,光线扭曲黯淡,声音失去传播的介质,连神识探出都如同石沉大海,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茫然的“无”。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众人只能依靠那幅由意外因果凝聚的破碎星图,以及星辰之心那微乎其微的共鸣,艰难地辨别方向。
萧逸尘伤势未愈,强行催动神识导航,脸色愈发苍白。月琉璃与凌不语一左一右,将自身神力渡入他体内,助他支撑。那两名昏迷的弟子被剑元托浮着,气息微弱。剩下的两名元婴弟子则全力戒备,尽管在这片虚无中,他们甚至不知道需要戒备什么。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岁月。那幅破碎星图上的一个光点,终于变得清晰了一些。共鸣感也稍微强烈了一线。
“就在前面!”萧逸尘精神一振,指引着众人朝那个方向加速。
渐渐地,前方的虚无中,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并非星炬那般充满希望的光辉,而是一种……残破、黯淡,仿佛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光。
随着靠近,那点微光逐渐显露出其轮廓——那竟是一块漂浮在虚无中的、巨大无比的破碎大陆!大陆表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不断明灭的光膜,似乎是一种极其衰弱的守护结界。结界之内,隐约可见断壁残垣,以及一些……活动的身影!
“这里……竟然有生灵存在?”凌不语难以置信。这片连法则都近乎不存的虚无,如何能孕育和承载生命?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块破碎大陆。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股衰败与顽强的矛盾气息。大陆的守护结界感知到外来者,波动了一下,并未攻击,反而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萧逸尘与月琉璃、凌不语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警惕。
“进去看看,大家小心。”萧逸尘当先一步,穿过缝隙。其余人紧随其后。
一进入结界内部,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重力传来,脚下是坚硬冰冷的、不知何种材质的黑色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枯寂、衰亡,却又带着一丝极其稀薄星辰灵气的味道。
他们出现的地方,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广场。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半塌的宫殿,风格古朴宏大,与星耀帝尊秘境中的建筑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残破,充满了岁月和战火的痕迹。
而就在他们踏入广场的瞬间,四面八方,一道道身影悄然出现,将他们围在了中央。
这些“人”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近乎完整的人形,只是皮肤苍白,眼眸黯淡无光;有的则身体部分呈现半透明的虚无状态;更有甚者,干脆就是一团模糊的光影,勉强维持着类人的轮廓。他们共同的特点是,气息都极其微弱,大多只在筑基、金丹层次,连一个元婴都没有,而且身上都散发着与这片虚无同源的、近乎枯竭的死寂气息。
他们是这片虚无中的“遗民”!
这些遗民看着萧逸尘一行人,尤其是看着萧逸尘手中那枚即使黯淡也依旧散发着星辉的星辰之心,以及他周身那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磅礴生机,麻木的眼神中,竟然缓缓亮起了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光芒——那光芒中,混杂着希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近乎本能的敬畏?
他们缓缓靠近,并未表现出攻击性,反而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就在这时,广场尽头那半塌的宫殿中,一道更加凝实、气息约莫在元婴层次的老者光影,缓缓飘了出来。他须发皆白,身形虚幻,穿着一件残破的、依稀能看出星辰纹路的袍服。
老者的目光直接落在萧逸尘身上,声音沙哑而古老,带着一种仿佛万古未语的滞涩:
“星……星耀……的气息……还有……寂灭……的道韵……”
“外界……的……使者……终于……等到……了吗?”
萧逸尘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拱手道:“晚辈萧逸尘,机缘巧合,得承星耀帝尊与寂灭剑尊部分道统。不知前辈是……此地又是何处?”
那老者虚幻的脸上露出一丝似哭似笑的表情:“吾等……乃‘曦曜’遗民……亦是‘星耀帝庭’……最后……未能撤离的……守墓人……”
“此地……乃帝尊当年……征战‘彼岸’时……建立的……前哨‘星殒之地’……亦是……吾等……苟延残喘的……囚笼……”
曦曜遗民!星耀帝庭的守墓人!
众人皆惊。没想到在这绝地之中,竟然遇到了上古帝庭的残留血脉!
“守墓人?为谁守墓?”月琉璃忍不住问道,她广寒宫先祖亦是帝庭一员,对此格外关切。
老者抬起虚幻的手指,指向广场中央。众人这才注意到,广场中心的地面上,铭刻着一个极其复杂、覆盖了整个广场的巨大阵法。阵法早已残破不堪,但在核心处,却供奉着一块约莫一人高、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石碑。
石碑之上,隐隐残留着一丝让萧逸尘灵魂都为之悸动的、无比熟悉又无比悲怆的星辰道韵!
那是……星耀帝尊的道韵!但极其微弱,仿佛只是一缕残魂印记!
“为……帝尊……的……这一缕……征战至此……最终未能回归的……法身残魂……守墓……”老者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疲惫。
萧逸尘缓缓走到那黑色石碑前,他能感觉到,丹田内的星穹剑在哀鸣,星辰之心在微微震颤。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碑冰冷的表面。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石碑的瞬间——
嗡!
黑色石碑猛地一震,表面那些裂痕中,骤然迸发出无比璀璨的星辉!一道虚幻、伟岸、却又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身影,自石碑中缓缓升起!
他身着帝袍,头戴星冠,面容模糊,却有一种统御万星、泽被苍生的无上威严!正是星耀帝尊的样貌!
但这只是一缕极其微弱的残魂,甚至连完整的意识都未必拥有。
帝尊残魂的目光,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落在了萧逸尘身上,落在了他手中的星辰之心上,落在了那与他同源的星穹剑上。
一段断断续续、却蕴含着莫大信息与情感的意念,直接涌入萧逸尘的识海,也部分共享给了近处的月琉璃和凌不语:
【“后来者……携吾心……持吾剑……至此……缘法……”】
【“此身……当年……携部分将士……强渡虚无……欲直捣‘篡道者’巢穴……惜败……近乎全军覆没……唯留此残魂……与些许血脉……困守于此……”】
【“彼辈……‘篡道者’……非一人……乃一‘族群’……自号‘归墟噬星族’……窃取宇宙归墟权柄……扭曲轮回……以万界星辰为食粮……曦曜……只是其一……”】
【“其巢穴……‘虚无彼岸’深处……有一‘噬星母巢’……乃其力量核心……亦是扭曲之源……”】
【“欲破之……需……内外合力……尔等……需寻得……当年随吾征战……失散在此虚无中的……‘星耀九卫’后裔或信物……彼等……持有……部分……破阵关键……”】
【“此碑……乃吾残魂所寄……亦是一处……坐标信标……可助尔等……感应……九卫踪迹……”】
【“吾……时日无多……此间遗民……皆帝庭忠烈之后……望……照拂……”】
【“守护……星空……阻……噬星……”】
意念至此,戛然而止。
那璀璨的星辉迅速黯淡下去,帝尊的残魂虚影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他最后“看”了一眼萧逸尘,那目光中,有期盼,有嘱托,有遗憾,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缓缓沉入了黑色石碑之中,石碑再次恢复了那死寂的漆黑。
广场上一片寂静。
无论是萧逸尘三人,还是周围的曦曜遗民,都沉浸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与悲怆氛围之中。
归墟噬星族!以星辰为食的恐怖族群!星耀九卫!破阵关键!帝尊最后的嘱托!
一切的真相,终于掀开了冰山一角,却比想象中更加残酷与宏大。
那老者遗民对着黑色石碑深深叩拜,随即转向萧逸尘,虚幻的眼眸中流淌下光质的泪水:“使者大人……帝尊……最后的希望……就在您身上了……吾等……愿效犬马之劳……”
萧逸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他能感觉到,那黑色石碑(帝尊残魂信标)与他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弱的联系,并能隐隐感知到,在这片无垠虚无的几个不同方向上,存在着几处微弱的、与之同源的波动点!
那应该就是失落的“星耀九卫”的线索!
前路依旧凶险,但目标已然清晰。
他扶起老者遗民,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眼巴巴望着他的、帝庭最后的血脉,沉声道:“帝尊之志,由我继承。噬星之祸,由我终结。”
“现在,告诉我,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位‘星耀九卫’线索,在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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