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泄洪渠的冰冷与死寂，被那跨越遥远距离、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彻底打破。江小川靠在潮湿的混凝土壁上，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掌心，那枚园丁徽记残留的余温，和脑海中回荡的警告与坐标，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缕星火。
“绿色沙漠”……“播种者”……同伴的呼唤……
希望与危机交织，前路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凶险。
他不敢在此久留。基金会的清洁队和公司的“播种者”墨菲斯很可能仍在附近区域进行拉网式搜索。必须尽快远离这座城市，朝着坐标指示的方向前进。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蒸汽烫伤带来的刺痛依旧明显，但融合后的身体恢复力惊人，水泡已经开始收敛，【微光复苏】能力也在缓慢起效。能量消耗巨大，但尚未伤及根本。
他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一点干净的水和食物，快速补充体力，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半罐生命原液再次抿了一小口，精纯的能量缓缓化开，加速着伤势的修复。
然后，他拿出那块权限令牌。屏幕上，那组来自遥远呼唤的坐标清晰可见。令牌内置的简易导航功能开始运算，一条曲折的、跨越了数千公里的路线被规划出来，最终指向大陆西北部一片广袤而荒凉的、被标记为“枯萎之地”的区域。
“绿色沙漠”就在那片“枯萎之地”的深处？这名字本身就充满了矛盾与诡异。
路途遥远，靠双腿根本不可能到达。他需要交通工具，需要物资，更需要一个能避开所有势力耳目前往那里的身份。
潜蛇集市暂时不能回去了。基金会刚刚清剿过，必然戒备森严，而且老狗那边是否安全也是未知数。
他需要另想办法。
【星辰指引】能力微微悸动，并非指向具体方向，而是传递出一种模糊的直觉——风险与机遇并存之地。
他想到了城市边缘那些混乱的、管理松懈的长途货运站和黑车聚集点。那里鱼龙混杂，是偷渡客和逃亡者的传统集散地，虽然危险，但也是目前最有可能找到非法前往西北方向渠道的地方。
事不宜迟。他稍作休息，待体力恢复一些后，便再次潜入夜色，向着记忆中的货运站方向摸去。
一路上，他极度小心，【生命感知】始终保持开启，如同一个无形的雷达，避开所有巡逻的警车和疑似基金会或公司的暗哨。他专挑最阴暗、最污秽的后巷和废弃厂区穿行，如同城市阴影中的幽灵。
途中，他经过一个夜市摊。电视里正在播放夜间新闻，女主播用字正腔圆却冰冷的语调报道着：
“……近日，我市及周边地区突发多起恶性污染事件与不明能量泄漏，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初步怀疑与某非法生物科技实验事故有关……警方提醒市民，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物品请立即上报……对于提供‘病原携带者’江小川（附图）有效线索者，将给予高额悬赏……”
屏幕上出现了他那张略显模糊却足够辨认的通缉令。周围的食客们议论纷纷，有的恐惧，有的好奇，有的则面露贪婪。
江小川压低了帽檐，快步离开，心中冰冷。学院的污蔑和基金的悬赏已经彻底公开化，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终于，在天快亮时，他来到了城市边缘最大的一个长途货运站。这里如同一个喧闹的不夜城，巨大的货车进进出出，喇叭声、引擎轰鸣声、工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味、汗水味和各种廉价食物的味道。
他在货运站外围仔细观察，很快锁定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混乱、停靠着许多前往西北方向货车的区域。一些面相凶悍的司机和货主正在讨价还价，还有一些明显不像好人的家伙在阴影里交头接耳，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江小川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静静等待和观察。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目标——一个看起来足够贪婪、或者足够绝望、愿意为了钱铤而走险的司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亮，货运站更加忙碌。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耐心时，【生命感知】捕捉到了一个强烈的、充满了焦虑和绝望情绪的生命反应。
他循着感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工装、满脸愁容、眼角还有淤青的中年司机，正蹲在一辆看起来破旧不堪、却挂着西北方向牌照的货车旁，对着一个不断响铃、屏幕碎裂的手机低声下气地说着什么：
“……再宽限两天……就两天！这批货送到地方结了运费一定还……求求你们别动我女儿……她还在医院……”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冰冷的威胁和咒骂，司机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最后无力地垂下了手，手机也从手中滑落，屏幕彻底摔碎。他绝望地抱住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是他了！
江小川从阴影中走出，缓缓走到那名司机面前。
司机察觉到有人，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生活压垮、布满泪痕和恐惧的脸，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帽檐压得很低的年轻人。
“想赚钱吗？赚一笔能立刻还清债务，还能有多余的钱给你女儿治病的快钱。”江小川开门见山，声音平静。
司机愣了一下，眼中瞬间爆发出渴望，但随即被更大的警惕取代：“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别管我是谁。”江小川从怀里掏出最后那点生命原液——虽然只剩瓶底一点，但那莹润的光泽和散发出的奇异气息，一看就绝非普通之物。“这是定金。送我去这个地方。”他将权限令牌上显示的坐标终点附近的一个小镇名字报了出来。“到了地方，我再给你十倍于这个价值的东西。”
司机看着那瓶散发着诱人光芒的液体，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贪婪和救女心切压倒了他的警惕。他跑货运多年，见识过一些黑市上的稀奇玩意儿，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对值钱！
“你……你没骗我？”他声音颤抖地问。
“你可以选择不信，继续在这里等死，等你女儿……”江小川语气冰冷。
“我干！”司机猛地一咬牙，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但我有个条件！现在就要一半定金！而且路上如果遇到检查，你得自己想办法躲过去！出了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江小川将那小半瓶原液抛给他，“准备好就出发。”
司机手忙脚乱地接住瓶子，如同捧着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藏进内衣口袋，然后胡乱抹了把脸，站起身：“跟我来！车后面有个夹层，是以前用来躲超载检查的，应该能躲过人眼！”
他领着江小川来到货车货箱尾部，熟练地打开一个隐蔽的暗格，里面空间狭窄，但足以容纳一人蜷缩。
江小川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暗格门关上，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浓重的货物霉味之中。很快，发动机轰鸣响起，车辆缓缓开动。
颠簸、窒息、未知的前路。
江小川蜷缩在黑暗中，握紧了手中的徽记和令牌，感受着车辆行驶的方向。
坐标，“绿色沙漠”，同伴的呼唤……
他正在远离熟悉的漩涡中心，奔向一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未知之地。
而在他看不见的后方，货运站的某个阴影里，一个穿着风衣、拿着报纸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望远镜，对着衣领下的通讯器低声道：
“目标已上钩，乘坐车牌号Nw-747的货车离开。计划顺利。”
（第25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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