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唐小姝跟修路工人搞对象的事，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奶奶气得举着烧火棍满院追打：死丫头！眼睛长裤裆里了？看上那些二流子！
五姑躲在柴堆后头哭：王强不是二流子！他是电工！
电你个魂！奶奶一棍子抽柴堆上，那些外地人兜里没三瓜两枣，就会耍嘴皮子！
我下山时撞见这场好戏。五姑头发乱得像鸡窝，新买的的确良衬衫扯破了口子。那个叫王强的电工蹲院墙外头抽烟，烟头一明一灭。
平萍，五姑看见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你评评理！自由恋爱犯法啊？
我撇嘴：自由？你了解他啥？家住哪？爹妈干啥的？
五姑噎住了。王强扔了烟头走过来：小姝，我跟家里说了，过年带你回去见爹妈。
奶奶抡起扫帚：见你祖宗！滚！
王强悻悻走了。五姑哭得更凶：妈！他真心对我好！
好个屁！奶奶戳她脑门，前儿个李寡妇也说张三对她好，结果呢？卷铺盖跑了！
这事我听说过。李寡妇跟个四川工人好半年，那工人说回家离婚娶她，结果一去不回。李寡妇现在成了全村笑话。
幺叔唐小龙那边更热闹。从广东回来像变了个人，花衬衫喇叭裤，头发抹得油亮。天天蹲村口老槐树下吹牛：
广东姑娘才叫水灵！穿裙子露大腿！
厂里妹子追我的排成队！
老板请我吃海鲜，这么大个的虾！
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围着他听稀奇。春燕听得最入迷，眼睛瞪得像铜铃：龙哥，广东真那么好？
幺叔跷二郎腿：那可不！遍地是黄金！
王寡妇掐他胳膊：死鬼，带姐去发财呗？
幺叔咧嘴笑：行啊！包我身上！
爷爷蹲门槛上抽烟袋，唉声叹气：作孽啊......
最让人操心的是慧萍。这丫头在念6年级，十六七岁，长得却像朵花。大眼睛水汪汪，辫子又粗又长。村里人说她是大平寨子一枝花。
租她家房的年轻工人叫小李，长得白净，会吹口琴。慧萍天天趴窗口听，听着听着就脸红了。
有回我砍柴路过，看见俩人在玉米地里。慧萍低着头绞衣角，小李递给她个发卡。
平萍！慧萍看见我，慌得把发卡藏身后。我叫了一声慧萍姑！慧辈分比我大，大我六岁，
我瞪小李：干啥？欺负学生？
小李赔笑：平萍小妹妹，我就送个发卡。
送个屁！我亮砍柴刀，慧萍姑才多大？
慧萍拽我袖子：平萍，我们自由恋爱......
我气得肝疼。慧萍姑！那些工人的话能信？
果然，没几天传出风言风语。说看见慧萍半夜溜出门，跟小李在草垛子后面啃。她妹心萍跑来告诉我：平萍，我姐枕头底下有情书！
慧萍她们班主任也察觉了。放学留慧萍谈话：慧萍啊，你还小，要以学习为重。
慧萍低头抠手指：老师，小李说等我长大......
等个鬼！我冲进办公室，那些工人拍拍屁股走了，你找谁去？
慧萍哇的哭了：你们都不懂爱情！
爱情？我冷笑。爱情能当饭吃？爱情能让你不挨冻？
晚上找村长商量。村长挠头：这事难办。慧萍爹妈都在家里务农，怎么能管的住，地里忙都忙死了，唯一哥哥小虎也管不住。这些年轻人谈恋爱怎么能管的住，
我咬牙：管不住也得管！
第二天，我带着小九蹲小李工棚外。看见他出来，我堵上去：小李，慧萍姑才十六，你要是个男人，就别祸害小姑娘。
小李脸通红：平萍小妹妹，我是真心的......
真心？我嗤笑，你工资多少？能养活慧萍姑不？她还要上学！
小李哑巴了。工友起哄：李哥，被小丫头训啦？
我抡起砍柴刀：都滚！谁再祸害大平寨子姑娘，我剁了他！
这事过后，小李看见慧萍绕道走。慧萍哭了好几天，眼睛肿得像桃子。但没半个月，她又跟另一个工人眉来眼去了。
奶奶说得对，姑娘家眼睛一长裤裆里，九头牛都拉不回。
倒是五姑真跟王强掰了。原因可笑——王强请她下馆子，只点了一碗阳春面。五姑摔筷子：穷酸样！还骗我说天天吃肉！
幺叔更惨。吹牛说能带人去广东，结果王寡妇真收拾行李跟他走。到镇上幺叔就怂了：姐，我......我再凑点路费......
王寡妇当场甩他两耳光：骗子！
现在幺叔躲家里不敢出门。爷爷骂：该！让你吹！
泉水叮咚响，像在笑话这些痴男怨女。是啊，牛日的爱情，虚头巴脑的，哪有实实在在的苞谷饭实在？
但看着慧姑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有点心软。姑娘家谁不怀春？可这世道，怀春容易受伤更难。
晚上，我扯块红头绳给慧萍扎辫子：傻姑姑，好好读书。将来出息了，好男人随便挑。
慧萍姑抽抽搭搭：平萍啊，你真没喜欢过人？
我愣了下。喜欢？我天天忙着砍柴挖菜，哪有心思想这个？再说我才十岁，什么是喜欢？
喜欢能当饭吃？我戳她脑门，我只喜欢蘑菇，能卖钱！喜欢野猪肉，能管饱！
小九在旁边插嘴：姐还喜欢我！
我揉他脑袋：对！喜欢你小子，能气死我！
泉水叮咚叮咚，像在唱：傻姑娘们哟，长点心吧！爱情是虚的，肚子是实的。先把饭吃饱，再谈情说爱！
睡吧，明天还上山。我们的活法，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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