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隔壁,是一间更小的、被黑暗包裹的观察室。
唯一的照明,来自那块占据了整面墙的单向玻璃,以及几块监控分屏散发出的幽幽冷光。
李建国就站在那片黑暗里,像一尊融入背景的雕像。
审讯室内发生的一切,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对白,都无声地、清晰地在他眼前上演。
赵伟的急躁,他看在眼里,那是年轻人常有的渴望用力量和权威碾碎一切阻碍的冲动。
沈心怡的冷静,他也看在眼里,那是学院派精英对程序和逻辑的绝对信仰,精准冰冷,不容任何变量。
当陆小凡用那些插科打诨的段子和歪理,把赵伟绕得几近暴走时,李建国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生气。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的苦笑。
太像了。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方式,思维的跳跃性,以及那种用戏谑姿态去消解一切严肃的本能,都像极了他记忆深处烙着的另一个人。
直到,陆小凡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对着逻辑世界如同精密仪器的沈心怡,说出那句近乎挑衅的玄学比喻。
“警官,你相信直觉吗?”
“有时候真相闻起来,就像春天花粉的味道。”
那一瞬间,李建国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扭曲折叠,将他猛地拽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令人窒息的、被悬案阴云笼罩的下午。
他转身,走到房间角落那张不起眼的办公桌前,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
抽屉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陈旧泛黄的证物袋。
袋子上,案件编号的墨迹已经有些模糊,但那几个字依旧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视网膜。
他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一本速写本。
封皮因为年深日久已经起了毛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
李建国用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封皮,然后缓缓翻开。
里面的画纸有些发脆,画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涂鸦、奇怪的符号和如同密码般的笔记。
他没有停留,径直翻到了速写本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没有复杂的图案,只画着一个简单至极的、用铅笔勾勒出的笑脸。
笑脸的嘴角上扬,眼睛却被画成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笑脸的旁边,用一种清秀而又固执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哥,真相就像隔着玻璃晒太阳,你感觉到了温暖,却摸不到它。”
字的下方,是两个字的落款。
小凡。
李建国闭上眼睛,记忆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喊他“建国哥”的瘦削少年,那个在案发现场因为过敏性鼻炎而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却因此注意到了被风吹动位置的关键物证的少年。
那个拿着这本速写本,用所有人都不懂的逻辑,一遍遍向他解释凶手心理的少年……陆小川。
陆小凡的哥哥。
李建国的手指在那两个字上轻轻划过,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像是在触碰一段无法愈合的旧伤口。
“啪。”
他合上了速写本。
再睁开眼时,那双总是沉稳如深潭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最终,全部凝固成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或许,他错了。
或许,整个专案组都错了。
他们一直在试图用手术刀去解开一个用魔术手法打成的结。
而要解开这个结,或许需要的不是更锋利的刀,而是一个……同样不按常理出牌的魔术师。
李建国转身,重新走向那块冰冷的单向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还在用玄学对抗全世界的年轻人。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电流的轻微嘶啦声后,他沉稳的声音打破了两个空间的寂静。
“暂停审讯。”
审讯室内,赵伟和沈心怡的动作同时一顿,齐齐抬头看向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监控探头。
李建国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和提问的时间,用一种不容商榷的语气,下达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刑侦支队都为之震动的命令。
“把现场所有的视频资料、后台数据、勘查报告……全部,拿给陆小凡看。”
命令通过对讲机清晰地传到审讯室里,赵伟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让一个嫌疑人,接触案件的所有核心机密?
这简直是疯了!
李建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陆小凡隔空的回应。
“特别是查一下现场的电路和电压情况,尤其是那个有杂音的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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