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拐进智能公寓地下停车场时，轮胎压过减速带的震动让陆小凡倒抽冷气。沈心怡单手打满方向甩进车位，熄火后空调余温裹着车载香薰味扑面而来。这栋楼外墙覆盖的太阳能板反射着午后阳光，刺得人眼睛发酸。
林国华在电梯口来回踱步，手指把帆布包带子绞得发白。他看见警徽时眼眶瞬间红了，喉结上下滚动好几回才挤出声音。“小雪从来不会这样失联……昨晚还说要给我煮醒酒汤。”
沈心怡刷权限卡时电梯镜面有几道划痕，映出三人扭曲倒影。金属厢壁沾着指纹污渍，泛着病态蓝光。
公寓门滑开的瞬间，陆小凡鼻翼微动。空气净化器运转声规律得令人发毛，像节拍器卡死在同一个频率。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光线精准切割每件家具轮廓。智能中控屏闪烁着标准化的欢迎动画，林国华指着客厅角落的扫地机器人。“它每天凌晨五点十分准时启动，今天也照常工作了……”
陆小凡突然弯腰按住脚踝，冷汗从额角滴在地板缝里。沈心怡快步走向中控台调出日志，指尖划过屏幕带起串数据流，所有传感器都显示她整晚在卧室活动。“心率监测……”她话音戛然而止，“七点五十二分心跳从七十八直接飙到一百二，三十秒后归零。”
像被掐断电源的玩偶。陆小凡拖着伤腿蹭到电视柜前，指尖抹过智能音箱麦克风孔。灰尘分布均匀得反常，他抓起茶几上的药盒。氟西汀铝箔板还剩三粒，拆封日期是四天前。“林小雪的手机呢？”
林国华慌忙从背包掏出密封袋。“警方昨天就还回来了，说里面什么线索都没有。”
陆小凡开机时屏幕亮起全家福壁纸。女孩笑靥如花地搂着父亲肩膀，他点开健康应用时眯起眼睛。“手机记步功能显示她昨晚七点四十五分爬了两层楼梯。”
“但这栋楼全是电梯。”沈心怡凑近看屏幕，发梢扫过他肩侧。“公寓平面图显示每层三点二米挑高，两层楼梯相当于……”她快速心算，“大约三十级台阶。”陆小凡把手机扔给王皓远程检测，自己踉跄扑向卧室。
智能床垫的睡眠数据曲线完美得像教科书范例，深睡时长占比百分之二十五，REm周期循环四次，他掀开枕头时带起几根长发，发梢分叉处还沾着草莓味护发素香气。
沈心怡打开衣柜检查季节衣物，冬季羽绒服送洗标签停留在三周前，所有衣架间距整齐得诡异。
窗外无人机航拍画面传回平板，社区公园的长椅在夜晚红外成像里空空荡荡，陆小凡盯着中央空调出风口，栅栏螺丝的十字槽有新鲜划痕，他抄起玄关雨伞捅开过滤网。积灰层里卡着半片美甲，陆小凡胡乱用手电照了一圈，亮粉在紫外线照射下意外反光，泛出诡异荧光。
沈心怡拽他衣袖，“监控日志的帧率有问题。”她放大门廊摄像头时间戳，“每秒二十五帧的录像里窗帘摆动幅度完全一致。”
陆小凡嗤笑出声，“连风都学会走正步了？”他膝盖磕到餐椅时闷哼一声，绷带渗出新鲜血渍，在地板上留下暗红斑点。
林国华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中央。双手反复揉搓帆布包粗糙的布料，他不停解锁手机又锁屏。
屏保是女儿做鬼脸的照片，“小雪最近总说家里电器半夜自动开机。我还笑她恐怖片看多了……”沈心怡调出设备联动记录。“凌晨三点确实有组异常指令触发客厅投影仪，但运行日志被覆盖了。”
“就像有人用橡皮擦掉了关键段落。”陆小凡瘫在沙发上喘气，伤腿架在抱枕上微微发抖。他示意林国华回忆女儿最近接触的人。中年男人掏手机时手指抖得握不稳设备，说话时总下意识望向左边的空房间。“家教老师上周辞职回老家了，小雪还难过了好几天。”
王皓的声音从耳麦里急促传来。“手机健康数据被写入过第三方权限，对方用的伪造证书签名，注册机构显示是境外空壳公司。”
沈心怡快速比对系统漏洞库，“这种手法和三年前刘教授研究的数据幽灵项目好像……”她突然噤声，扭头看向陆小凡。
“那个项目后来因为伦理问题被叫停了。”陆小凡捏着美甲碎片对着灯光，亮粉粘在指腹像某种虫卵。他让王皓查近期智能设备固件更新记录，果然发现三个月前全市统一推送过安全补丁，推送方是市局技术合作企业。
林国华的哭声噎在喉咙里 他指着电视柜下方缝隙露出的半截电线，“小雪买的防偷拍检测仪怎么在响？”
沈心怡跪地扯出缠绕的线缆，检测仪屏幕闪烁着红色警告符号，陆小凡掰开电池仓，纽扣电池的电极片有近期拆卸痕迹，金属接触点还留着细微刮痕。
他们重新梳理时间线。七点四十五分手机记录爬楼梯，七点五十二分心率飙升，七点五十三分所有设备数据归零，但电梯监控显示七点四十分林小雪拎着外卖回家后，再没出现在公共区域。沈心怡调取电梯载荷记录。“那个时段确实没有异常重量变化，除非她当时已经……”
陆小凡挣扎起身，拖着伤腿挪到智能马桶前，他掀开水箱盖时金属铰链发出刺耳摩擦声，浮球阀的调节螺丝被人为拧松了两圈。
沈心怡探头看见内壁粘着片透明薄膜，镊子夹起时泛出液晶光泽，“是柔性电路板。”王皓在远程倒吸冷气，“这薄片能偷偷控制旁边电器。”
陆小凡用指甲刮开保护层。芯片蚀刻着轮椅符号的变体，他抬头与沈心怡对视。
两人同时想起警局办公室墙缝里那个金属圆片，林国华扑过来抓住陆小凡胳膊，指甲深深陷进外套布料，“我女儿是不是被那些人……”
沈心怡轻轻掰开他颤抖的手指，转身向李建国汇报初步发现，“数据篡改迹象确凿。需要立即启动内部排查，能覆盖这种日志的权限，全市不超过三个部门。”
陆小凡靠着冰凉的瓷砖墙滑坐下去，掌心的美甲碎片边缘割破了皮肤，他看着客厅里那个仍在规律摆动的智能摆钟秒针每次划过十二点都会微弱卡顿。
沈心怡挂断电话时脸色发青，“李队让我们马上回局里，这事可能比想象中更麻烦。”
他们离开时公寓门缓缓自动闭，感应灯渐次熄灭如同退潮，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陆小凡胃部翻腾。
轿厢广告屏突然闪烁乱码，沈心怡下意识按住配枪，金属枪身反射出摄像头转动的细微轨迹，电梯镜面划痕里映出她紧绷的嘴角。
越野车驶出停车场时，夕阳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血管般的网状光痕。陆小凡从后视镜看见某扇窗户后窗帘晃动，仿佛有影子一闪而过，他摸出口袋里那片美甲，草莓香精的气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车载导航突然闪烁两下。
屏幕角落跳出个轮椅图标又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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