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选秀夜那如同隔世烟火的喧嚣与落选瞬间的冰冷死寂，早已被横跨北美大陆的波音客机引擎轰鸣撕碎，抛入浩瀚的太平洋。签约的墨水在湖人合同上洇开的痕迹尚未干透，黎景辉和林峻杰便在佩云姐团队精密如瑞士钟表般的运作下，踏上了最早一班飞往西海岸的航班。当巨大的机身倾斜着，将起落架沉重地压在洛杉矶国际机场（LAx）那被烈日炙烤得微微扭曲的跑道上时，舷窗外扑面而来的，是“天使之城”特有的、带着海腥味与汽油味的、滚烫到近乎暴烈的金色阳光！这光芒如同熔化的金汁，泼洒在黎景辉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带来一种近乎灼伤的、充满野性与机遇的刺痛感。佩云姐团队的运作高效得令人窒息——入境、通关、提取行李、坐上早已等候在廊桥出口的黑色凯迪拉克凯雷德Escalade，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
车子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汇入洛杉矶午后喧嚣的车流。窗外，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斑，巨大的棕榈树投下摇曳的、带着热带气息的阴影，光怪陆离的霓虹招牌在尚未完全降临的暮色中提前闪烁……然而，这一切繁华而陌生的景象，都无法真正穿透黎景辉视网膜的聚焦。他的身体深处，每一条肌肉纤维、每一束神经末梢，都在无声地尖啸、颤抖。跨越三个时区的飞行带来的生物钟紊乱如同无形的泥沼，沉重地拖拽着他的意识下沉。更深层的疲惫，则源于那份在飞机上佩云姐亲手递过来的、连夜打印出来还带着激光打印机高温余温与臭氧气息的“地狱熔炉”训练营预热计划书。仅仅是预览版首页，那几行用加粗黑体标注的条目——“04:30 Ice bath wakening (min. 5 min. @ 4°c)”（04:30 冰桶唤醒（最低5分钟 @ 4°c））、“05:00-07:00 high-Altitude mask cardio Intervals (Vo2 max depletion protocol)”（05:00-07:00 高海拔面罩心肺间歇（最大摄氧量耗竭方案））——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狂跳，胃部一阵阵痉挛。
车子在一阵轰鸣声中缓缓地驶离了那喧闹的主干道，就像是一艘孤独的船只驶离了波涛汹涌的海洋，进入了一片宁静的港湾。道路两旁的高大桉树和茂密的绿篱如同一道绿色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这里的宁静隔绝开来。
车子在这片宁静的区域中蜿蜒前行，最终停在了一栋巨大的银灰色建筑的侧翼。这栋建筑的外观极具现代工业美学，线条简洁而流畅，银灰色的外墙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给人一种冷峻而神秘的感觉。
这里并不是什么豪华酒店，而是湖人队的训练基地——埃尔塞贡多训练基地（UcLA health training center）。在这座建筑的正前方，一个巨大的、由紫金双色构成的LAKERS队徽高高悬挂着，在加州炽烈的阳光下，那队徽闪烁着金属质感的冷光，仿佛是一面象征着荣耀与胜利的旗帜。
这里，就是湖人队的血脉中枢，是紫金王朝的锻造熔炉。无数的球星在这里挥洒汗水，无数的传奇在这里诞生。
佩云姐推开车门，只留下一句如同精密仪器输出的指令，清晰而冰冷：
“好好休息，黎生。明日清晨四点整，布莱恩·肖助理教练会在大门口等你。你的‘入职培训’，准时开始。” 林峻杰被助理迅速安排前往邻近的四季酒店套房，而黎景辉则被直接带入了基地深处，安置在一间专为短期球员预留的临时公寓。房间简洁到近乎冷酷，一尘不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如绿毯般的草坪和远处露天训练场模糊的轮廓线。洛杉矶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泼洒进来，带着慵懒的暖意，但黎景辉几乎是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床垫上，时差的眩晕、签约后紧绷神经的骤然松弛，以及那份“地狱熔炉”计划带来的无形重压，瞬间将他拖入无梦的、如同沉入深海的昏睡。
……
尖锐、持续、带着令人牙酸高频震颤的iphone手机蜂鸣声，如同淬了毒的钢针，毫无怜悯地刺穿了黎景辉意识深处那片粘稠的黑暗，狠狠扎入他脆弱的听觉神经！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窗外是洛杉矶尚未完全沉睡的、被城市光污染染成暗紫色的厚重夜幕。房间里死寂如墓穴，只有那只冰冷的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屏幕幽蓝的光如同鬼火般跳跃闪烁。屏幕上，一个陌生的洛杉矶本地号码，如同催命符。
黎景辉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心脏在胸腔内如同失控的引擎般疯狂擂动，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如同冰水浇头，将残余的睡意彻底冻结、粉碎！一股冰冷的、源自生物本能的警觉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一把抓过手机，拇指划过屏幕，声音带着沉睡初醒的嘶哑与强行压制的紧绷：“hello?”
听筒里没有多余的音节，没有客套的寒暄。只有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不容丝毫质疑的命令式短句，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耳膜：
“Li. back Gate. Service Entrance. Now. You have four minutes.”（黎。后门。服务通道入口。现在。你还有四分钟。）
是科比·布莱恩特的声音！
黎景辉全身的汗毛如同受惊的刺猬般瞬间倒竖！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他如同被无形的皮鞭抽打，从床上一跃而起，以近乎撕破训练服的速度，将昨晚就整齐叠放在床尾的湖人训练服——深灰色的速干训练短裤和印有金色队徽的紫色V领t恤——套在身上，蹬上那双崭新的Nike Zoom Kobe 1 prototype（科比早期测试鞋款），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撞开房门！凌晨的基地走廊空旷死寂，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着头顶惨白的应急灯光，只有他急促如鼓点般的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疯狂回荡，撞在墙壁上形成空洞的回音。
基地深处，那扇隐蔽的、专供后勤运输的厚重金属后门，通向一个独立于主馆的小型附属训练馆入口。科比·布莱恩特如同一尊从洛杉矶暗夜中凝聚出的黑色大理石雕像，背对着入口，沉默地矗立在门廊昏黄壁灯投下的模糊光晕边缘。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连帽训练长袖t恤，拉链拉到顶，兜帽深深罩住头颅，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只留下紧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透着岩石般冷硬质感的薄唇和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下颌轮廓。听到身后那带着剧烈喘息、如同濒死野兽般的脚步声，他缓缓地、如同生锈的转轴般转过身。兜帽下，那双即使在凌晨最深邃的黑暗中也亮得如同淬火星辰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昏暗的空气，冰冷地、毫无温度地扫过黎景辉因剧烈奔跑而涨红的脸颊和起伏的胸膛。
没有问候。
没有解释。
甚至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
科比只是极其简短地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如同钢铁摩擦的单词：
“Follow.”（跟上。）
黎景辉的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他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紧跟着那道如同融入黑暗的背影，推开那扇沉重得如同银行金库门的训练馆侧门。一股混合着浓烈消毒水、崭新橡胶地板、以及冰冷空调系统强力送风的、如同停尸房般的气息，猛地呛入他的鼻腔！巨大的斯台普斯中心主馆此刻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死寂。只有科比选择的这片小型附属训练场区域，几盏悬挂在高耸穹顶下的、功率骇人的卤素灯被粗暴地按亮！惨白到近乎刺眼的锥形光柱如同巨大的探照灯，将场地中央一小片区域照射得纤毫毕现，如同暴露在无影灯下的手术台，冰冷而残酷。
科比径直走到场边堆满器械的合金架子旁，看也不看，随手抄起两颗表面粗糙、沉甸甸如同铅块的黑色药球（medicine ball），其中一颗带着呼啸的风声，被他随意地、如同丢垃圾般砸向黎景辉！
黎景辉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沉重的球体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入他的怀中，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手臂肌肉撕裂般的酸胀感！
“drop Step defense. Slide. mirror my footwork. Now.”（背身防守滑步。滑步。镜像复制我的脚步。现在。）
科比的声音冰冷，如同机器合成，每一个单词都像冰碴子。他直接站在三分线弧顶外侧一步的位置，摆出了最经典的防守姿态——重心沉得极低，双膝弯曲几乎呈直角，核心紧绷如同压缩的弹簧，那双着名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黑曼巴蛇瞳，死死钉在黎景辉身上。没有口令，没有倒计时。
下一秒，科比动了！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启动动作，而是像被压到极限的捕兽夹一样，在瞬间猛然弹开！其幅度之大，简直让人惊叹不已，仿佛完全违背了人体工学的原理。
只见他的左脚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前刺探，这一动作迅猛而突然，让人猝不及防。紧接着，他的右脚瞬间蹬地回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然后，他的交叉步急停变向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身体重心在瞬间如同鬼魅一般完成了三次欺骗性的晃动，让人根本无法判断他的真实意图。
就在人们还在惊愕之际，他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发性地向右后方蹬地滑步。这一动作犹如离弦之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科比的移动不仅迅猛异常，更是诡谲多变，充满了极致的欺骗性和瞬间爆发力。每一次脚步的转换，都伴随着强大的核心力量驱动的扭矩，以及撕裂空气的速度，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他的动作所撕裂。
而他脚下的特制橡胶地板，也因为他如此激烈的动作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砂纸摩擦玻璃般的尖锐“吱——嘎——”声。这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训练馆里回荡，犹如最残酷的刑讯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黎景辉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几乎是凭借着生物本能，猛地将重心砸向地面，双腿肌肉贲张隆起，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如同拉满的弓弦，死死锁定科比那双在惨白灯光下快如幻影的运动鞋！脑海深处，那片幽蓝色的系统光幕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人类极限的刺激瞬间点亮！【危机直觉（初级）】的状态条疯狂闪烁，如同警报红灯，但黎景辉的思维早已被那狂风暴雨般的脚步彻底淹没！
他只能榨干每一分反应力，拼命驱动身体！
滑步！交叉步！后撤步！强行蹬地回追！
科比的动作犹如闪电一般迅速，他的身体向左倾斜，仿佛要突破黎景辉的防线。然而，就在黎景辉准备向左移动来防守时，科比突然使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假动作。他的身体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右推动，这个动作如此逼真，以至于黎景辉的重心完全被欺骗，不由自主地向右移动。
就在黎景辉的重心刚刚被牵动的瞬间，科比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性和灵活性。他的身体如同没有关节一般，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速度迅速拉回左路。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黎景辉惊愕地发现自己被科比的假动作完全骗过，他匆忙地试图改变方向，回追科比。然而，由于他的核心力量在瞬间的拉扯中失去了平衡，他的脚下突然变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一个踉跄，膝盖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这一瞬间，黎景辉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他的额头、鬓角、后背，乃至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高压水管爆裂一样，汗水疯狂地喷涌而出。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的训练服就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仿佛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
“Faster! Lower! You call this guarding Kobe bryant? pathetic!”（再快！重心再低！你管这叫防守科比·布莱恩特？可悲！）科比冰冷的嘲讽如同浸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在黎景辉的神经上！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怜悯，反而更快！更刁钻！更…非人！
接下来的时间，对黎景辉而言，彻底坠入了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空间感知的永恒炼狱。
科比化身为一台设定在最高转速档位的防守滑步永动机，将他死死钉在那片惨白探照灯光柱构成的刑讯场中央。没有球，没有进攻，只有永无止境的、令人绝望窒息的脚步移动迷宫。每一次滑步都是对反应神经的极限压榨，每一次变向都是对肌肉纤维耐受力与爆发力的无情摧残！幅度！速度！频率！角度！变幻莫测到如同恶魔的低语！
汗水如同粘稠的油彩，模糊了黎景辉的视线，咸涩的液体流进眼角，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铁锈味，仿佛肺泡正在被强行撕裂。大腿肌肉群如同被灌满了滚烫的岩浆，每一次蹬地都伴随着骨骼摩擦般的酸胀和剧烈的颤抖。脚踝韧带如同被烧红的铁丝反复勒紧，每一次强行变向都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韧带即将崩断的尖锐预警！
他的肺部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破旧风箱，发出“嗬…嗬…呃…”的、如同溺水者般的沉重喘息。
脑海中，系统的【轻度疲劳】状态早已被刺目的血红色覆盖：【严重透支\/乳酸阈值突破\/肌肉组织微损伤】！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眼前的科比分裂出重重叠叠的残影，耳边只剩下自己如同破鼓般疯狂擂动的心跳、撕裂般的喘息，以及脚下那双该死的球鞋与地板摩擦发出的、永不停歇的、如同地狱刑具运转般的“吱——嘎——”声！
“move! move! Eyes on my hips! Not my fking eyes! hips dictate direction!”（动！动！盯我的髋！不是他妈的盯我眼睛！髋部决定方向！）科比的指令如同冰冷的子弹，一次次洞穿黎景辉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
“Lower! You’re standing like a tourist at the fking Staples! Get your ass down!”（重心再低！你站得像个在斯台普斯中心观光旅游的！把屁股给我沉下去！）
“Slide! Slide! Feet apart! dont cross! You cross your feet, youre dead!”（滑步！滑步！双脚分开！别交叉！你交叉脚，你就死定了！）
时间早已失去了刻度。黎景辉不知道自己在这片地狱里挣扎了多久。十分钟？半小时？还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的身体早已在五分钟前就突破了生理极限，完全是靠着在配电房扳电闸时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搏命本能，靠着那份保障合同带来的沉重如山岳的责任，靠着“冇嘢紧要，有波打就得！”（什么都不重要，有球打就行！）这如同魔咒般支撑他灵魂的信念，在死死苦撑！
终于！
在一次科比毫无征兆、幅度大到如同舞台剧表演般的极限向右滑步启动后！
黎景辉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量，将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强行蹬地，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左扑去——
一股无法抑制的、如同火山熔岩在腹腔深处猛烈翻腾爆炸的恶心感，混合着胆汁的苦涩与胃酸的灼热，如同失控的海啸般，从他身体最深处狂暴地逆冲而上！
“呕——呃——！”
他猛地佝偻下腰，如同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腹部，再也无法控制！剧烈的干呕如同电流般贯穿他的脊椎！胃囊早已空空如也，只有滚烫的、带着浓烈腥臭的胃酸混合着墨绿色的胆汁，如同高压水枪般冲破喉咙的枷锁，稀里哗啦、毫无尊严地喷射在脚下冰冷洁净、反射着惨白灯光的硬木地板上！形成一滩刺眼的、冒着诡异热气的黄绿色粘稠污迹！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如同无形的毒气弹，瞬间在封闭的、空气凝滞的训练馆里爆炸般弥漫开来！
剧烈的呕吐如同抽筋剥皮，让黎景辉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旋转的黑暗，金星乱冒。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般剧烈地痉挛颤抖，仅靠两条如同面条般绵软的手臂死死抵住膝盖，才没有像一滩烂泥般彻底瘫倒在自己制造的污秽之中。汗水、生理性的泪水、鼻涕混合着呕吐物的残渣，狼狈不堪地糊满了他的下巴、前胸和手臂。意识如同被搅碎的浆糊，只有系统冰冷的血红色警告在疯狂闪烁：【身体机能临界崩溃！严重脱水\/电解质紊乱\/横纹肌溶解风险！】。
就在这时——
那如同跗骨之蛆、永不停歇的、象征着极致折磨的“吱——嘎——”滑步声，如同被利刃斩断般，猝然消失了。
黎景辉艰难地、仿佛脖颈生了锈的机器人般，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抬起那颗如同灌满了铅块的头颅。汗水如同瀑布般模糊的视线中，科比·布莱恩特如同黑色山岳，矗立在他面前不到一步的距离。汗水同样浸透了科比的黑色训练服，额前几缕湿透的发梢紧贴着皮肤，滴落的水珠在惨白灯光下闪着寒光。然而，他的呼吸仅仅比平时略微深重了一点点，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他那双着名的、如同黑曼巴蛇般锐利、冰冷、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嘲讽，没有鄙夷，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如同观察实验对象的平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同刚从血水污泥中捞出来、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的黎景辉。
训练馆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黎景辉那如同破旧鼓风机般的、带着血腥味的沉重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
科比的目光在那滩散发着刺鼻酸臭、冒着诡异热气的黄绿色呕吐物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随即，他那紧抿的、如同刀锋般凌厉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终于得到确认的、冰冷的满意。
他缓缓地、清晰地开口，每一个单词都如同淬火的钢铁，在死寂的训练馆里砸出冰冷的回音：
“defense…”（防守……）
他刻意停顿了半拍，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眼睛，死死锁住黎景辉涣散瞳孔深处那抹如同风中残烛般、却依旧倔强燃烧的不甘火焰，一字一句，如同最终的审判：
“It’s not about wingspan. Not about vertical. Not about quickness.”（它与臂展无关。与弹跳无关。与速度无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力量：
“It’s about fking attitude. the will to crawl through broken glass if that’s what it takes.**”（它他妈的是关于态度！是即使要爬过碎玻璃也在所不惜的意志！）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入黎景辉的灵魂深处：
“You pass.”（你过关了。）
pass.
过关。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黎景辉混沌一片、濒临崩溃的意识深渊中轰然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眩晕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付出了呕吐胆汁、榨干生命最后一丝能量的代价，就是为了换得这如同神谕般的两个字！这份来自篮球世界最冷酷的审判者、黑曼巴科比·布莱恩特对防守意志的终极认可！
巨大的、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与难以置信的狂喜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黎景辉！他的喉咙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他看着眼前这座如同奥林匹斯神山般矗立的黑色身影，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点残余的力量，从剧烈起伏、如同破风箱般的胸腔里，挤出一句带着浓重喘息、无比虚弱、却又无比真实的、裹挟着母语本能的粤语吐槽：
“大…大佬…癫…癫噶…”（老…老大…疯…疯了吧…）
科比似乎完全没听懂这句方言，或者他根本不屑于去理解。他最后瞥了一眼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的黎景辉，眼中那丝细微的弧度早已消失无踪，恢复了万古寒冰般的冷峻。他不再浪费一个音节，如同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日常任务，转身，迈着稳定而无声的步伐，走向场边的休息长凳，拿起一瓶冰镇的佳得乐，拧开，仰头灌下。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下颌线流下，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寒光。他的背影投射在空旷的地板上，拉长，如同一个刚刚结束行刑的冷酷刽子手。
黎景辉再也支撑不住，抵住膝盖的手臂彻底失去了力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重重地瘫倒在自己那滩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呕吐物旁。汗水、泪水、鼻涕、还有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胆汁苦涩的唾液，混合着地板的冰冷，浸透了他的训练服。他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徒劳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灼痛的肺叶和痉挛的胃部。凌晨四点十八分的斯台普斯附属训练馆，冰冷、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的咸腥、以及呕吐物酸腐气息的致命混合物。
他的NbA生涯第一节实战课，就在这滩象征着屈辱与挣扎的黄绿色污秽旁，以这样一种近乎被凌迟的方式，刻骨铭心地烙进了他的灵魂。而那个从训练馆后门悄然离去、如同幽灵般融入洛杉矶凌晨最黑暗时分的背影，此刻或许就在基地核心监控室的某块屏幕前，那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正用冰冷的目光，记录下这“精彩”绝伦的入职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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