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宿结束，回归乌野高校的日常训练，气氛却比以往更加凝练。全国大赛预选赛的逼近，如同无声的号角，催动着每一个人。汗水的气味、排球撞击地面的闷响、鞋底摩擦地板的锐音，交织成一首日益激昂的战歌。
晴的数据板已经换成了备用的，她花了不少时间从云端备份和旧笔记里恢复重要数据，眼神里的专注比以往更甚。影山飞雄膝盖上那枚“飞”字护膝依旧醒目，每一个托球都带着仿佛要击穿空气的决绝，目光时常追随着空中那并不存在的、越飞越高的白色气球。
下午的训练课间，休息哨声吹响。队员们三三两两走向场边补充水分，擦拭汗水。晴正低头整理着刚刚记录的数据，思考着如何优化月岛萤的拦网起跳时机公式。
“晴——！渴死了！有没有运动饮料？”日向翔阳嚷嚷着跑过来，脸颊通红，汗水浸湿了他橘色的发梢。
“在那边的箱子里，自己去拿。”晴头也没抬，指了指场边的补给箱。
“哦！”日向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埋头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身影略显鬼祟地闪了进来，是影山飞雄。他似乎是刚从外面的自动贩卖机回来，手里拿着一盒纸包装的饮料，脚步很快，低着头，似乎想悄无声息地溜回场地。
然而，他手里那盒饮料的包装颜色——鲜明的粉白色——在体育馆偏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是草莓牛奶。
晴恰好在这时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瞬间就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颜色和他略显匆忙的身影。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影山……买草莓牛奶？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诧异。他平时几乎只喝纯净水或运动饮料，对甜食兴趣缺缺，更别提这种明显带有“日向标签”的饮品。
影山显然也注意到了晴的目光。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脚步顿住，握着那盒草莓牛奶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纸盒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的视线有些飘忽，快速扫了晴一眼，又立刻移开，下颌线微微绷紧，一副被抓包后欲盖弥彰的别扭模样。
空气似乎凝滞了短短一瞬。
就在晴犹豫着是否该开口说点什么，以避免这莫名尴尬的气氛时——
“哇！影山！你居然买草莓牛奶？！”
日向翔阳恰好从补给箱里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影山手里的东西，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呼小叫地冲了过来，橘色的脑袋凑到那盒牛奶前，眼睛瞪得溜圆。
“你不是最讨厌甜的东西吗？还说这是小孩子才喝的！”日向的声音响亮又充满困惑，毫不留情地揭着老底。
影山飞雄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不自然，甚至透出一丝薄红。他猛地将拿着草莓牛奶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眉头死死拧紧，对着日向厉声道：“吵死了！呆子！不是给你喝的！”
他的语气凶巴巴的，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但那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急于撇清的态度，却让这句否认显得格外可疑。
“诶？不是给我？”日向更加困惑了，挠了挠头，“那你买给谁？咱们队里还有谁喜欢喝这个吗？”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晴。
晴接触到日向纯粹疑惑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她心里那点诧异变成了某种更加清晰、带着细微痒意的猜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影山被日向问得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盒突兀的草莓牛奶。他最后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日向一眼，语气更加暴躁：“少管闲事！再多嘴就加练一百次发球！”
说完，他不再给日向任何追问的机会，攥紧那盒草莓牛奶，像是攥着什么烫手山芋，迈着僵硬的步伐，快步走向了自己的运动包，近乎粗鲁地将牛奶塞进了包的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这个“罪证”。
日向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委屈又莫名地嘟囔：“凶什么嘛……明明就很奇怪……”
训练继续的哨声响起，打断了这短暂又诡异的小插曲。
影山像是得到了解脱，立刻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场地，投入到训练中，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比之前更猛的力道，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在排球上。
晴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数据板的屏幕。
原来……他偷偷去买的是这个。
第二天训练休息时分。
晴特意提前从补给箱里拿出了几盒不同的饮料摆放好。果然，日向又嚷嚷着口渴冲了过来。
“给，翔阳。”晴将一盒草莓牛奶递给他，语气自然。
日向接过，习惯性地插上吸管，猛吸了一大口。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却瞬间凝固，眉头困惑地皱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嗯……？味道好像……有点不对？”
他又吸了一小口，仔细品了品，然后抬头看向晴，橘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茫然和不解：
“奇怪……晴，这草莓牛奶……味道是不是变了？好像没那么甜了？还是我记错了？”
他挠了挠头，一脸“难道我味觉出问题了？”的懵懂表情。
晴看着他全然不知情、甚至怀疑起自己味觉的单纯模样，再想起昨天影山那别扭慌张的样子和被他藏起来的、大概率是送给她的那盒牛奶……
一种混合着好笑、心软和某种微妙悸动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她忍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接过日向手里的牛奶盒，假装仔细看了看包装，语气平静地安抚道：“可能是这批货的配方稍微调整了吧，没关系的。”
“哦……这样啊……”日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还有点疑惑，但还是继续喝了起来，很快就把这点小疑问抛在了脑后，又活力满满地投入到了训练中。
晴站在原地，看着日向毫无阴霾的背影，又悄悄望了一眼场上正在严肃托球的影山飞雄。
微风拂过体育馆敞开的窗户，带来初夏温热的气息。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
某个关于草莓牛奶的、笨拙而隐秘的真相，如同悄悄融化的糖果，在她心底染开了一丝清甜而微妙的滋味。
只有她知道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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