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原遗址。
昔日骨海已被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根粗糙的石柱，何聆冰、王磐以及其他几位卧龙峰弟子被漆黑的锁链紧紧缚于其上，气息萎靡。周围，数头被控制的石魈、影蝎 silent 伫立，如同冰冷的雕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依旧悬浮于空，仿佛与这片天地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无形的寒意已让这片区域的空气近乎凝固。
一天之期，已至最后一刻。
就在夕阳的余晖即将被地平线吞噬的刹那，一道身影，自远处骨堆的阴影中，一步步缓缓走来。
他步伐略显虚浮，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肩胛处的衣衫破损，露出下面勉强愈合却依旧狰狞的伤口。正是钟清羽。
他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腰杆却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望向石柱上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黑袍身影之上。
“我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在死寂的万骨原上回荡。
“呵……”黑袍下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果然重情重义，本座倒是有些欣赏你了，钟清羽。”
他的目光落在钟清羽身上，仿佛能穿透血肉，看到其体内那极不稳定、却真实不虚的筑基期灵力波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仓促筑基，隐患无穷，道途已断大半。就为了这些……蝼蚁？”黑袍人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试图摧毁钟清羽的心防。
钟清羽没有理会他的攻心之言，目光扫过石柱上伤痕累累的同门，最后看向何聆冰。她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子里映出他的身影，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担忧，有阻止，更有一丝……决然。
钟清羽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心（尽管此刻毫无安心可言），随即重新看向黑袍人。
“我既已现身，阁下是否可以履行承诺，放了他们？”
“放？”黑袍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座何时承诺过你现身就放人？本座只说，给你一天时间现身，否则杀人。现在，你来了，他们的命，暂时保住了。但能否一直保住，取决于你接下来的……价值。”
钟清羽心中冰冷，知道对方绝不会轻易放人，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谈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基盘的不适，沉声道：“价值？我一介新晋筑基，身负重伤，道基有瑕，对阁下有何价值？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擒拿凝冰峰真传，与聚秀宗彻底为敌？”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三大峰主，乃至这背后的神秘老祖，为何对卧龙峰，对他，如此执着？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折损了三大峰的面子，或者他那点“格物”之术。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冷漠：
“钟清羽，你可知，为何金虹、厚土、丹霞三峰，千百年来，始终对你们卧龙峰这块‘贫瘠’之地念念不忘，屡屡打压？”
钟清羽心神一凛，知道正题来了。“愿闻其详。”
“贫瘠？呵，无知！”黑袍人嗤笑，“卧龙峰，看似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却是整个聚秀宗，不，或许是这片地域，独一无二的……‘龙眠之地’！”
“龙眠之地？”钟清羽皱眉，这个说法他闻所未闻。
“非是真正的神龙。”黑袍人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与贪婪，“乃是指地脉之‘祖灵龙气’沉寂蛰伏之所。上古年间，此地曾有一条先天孕育的祖脉灵龙在此陨落，其龙魂虽散，龙躯却与地脉相融，化作沉睡的‘龙气’。这龙气并非寻常灵气，它蕴含造化，能滋养万物本源，更能……沟通引动更深层次的天地法则！”
钟清羽脑中仿佛有闪电划过！他一直觉得卧龙峰的灵气频率有些特殊，虽然稀薄，但本质极高，而且与周围环境有种奇异的协调感。原来根源在此！
“沟通引动天地法则……”他喃喃自语，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的‘谐振’之道，在卧龙峰更容易入门和验证，并非偶然？因为那里的环境，本身就更容易感知和撬动规则的‘弦’？”
黑袍人微微颔首：“聪明。你那‘格物’之道，歪打正着，触碰到了些许皮毛。但这并非关键。”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森然：“关键在于，这沉寂的‘祖灵龙气’，是启动‘小灵源境’深处，那座真正的‘上古传送古阵’的唯一钥匙！那座古阵，连通着的，并非此界寻常地域，而是一处……早已失落、蕴含成仙之机的‘墟界’！”
钟清羽心中巨震！小灵源境深处竟然还有上古传送阵？连通墟界？成仙之机？这信息量太过庞大！
“三大峰，不，是本座这一脉，谋划数百年，就是为了找到并掌控启动古阵的方法。而关键，就在于引动卧龙峰下沉睡的祖灵龙气！你们卧龙峰历代峰主，愚蠢不堪，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反而将宗门安置在那里的‘镇龙碑’视为屈辱的象征！”
镇龙碑！钟清羽想起来了，卧龙峰主殿前确实有一块残破的古碑，上面刻着玄奥的符文，历代峰主都视其为宗门打压卧龙峰的印记，羞于提及。原来，那竟是……封印或者说调和龙气，防止其异动，并等待特定方法引动的关键器物！
“原本，我们计划徐徐图之，借助宗门大比等机会，逐步削弱、乃至掌控卧龙峰，再行启动之法。可惜……”黑袍人的目光再次锁定钟清羽，冰冷刺骨，“你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你的‘格物’之术，你的成长速度，尤其是你对能量规则的独特感知，让我们意识到，你很可能在无意中，提前触及龙气的奥秘，甚至……可能成为引动龙气的另一个‘变数’！”
“所以，你必须死。卧龙峰，必须彻底掌控在我们手中。”黑袍人的声音斩钉截铁，宣告着最终的图谋，“这，就是你们卧龙峰存在的‘价值’，也是你们注定的命运。现在，你明白了？”
真相大白。
一切的针对、打压、杀局，都源于卧龙峰下那沉睡的“祖灵龙气”，源于那连通墟界的上古传送阵！这是一个延续数百年的惊天图谋，目的直指成仙之机！而他和卧龙峰，不过是这盘大棋中，必须被清除或掌控的棋子！
钟清羽站在原地，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愤怒、恍然、沉重……种种情绪交织。他看了一眼石柱上饱受折磨的同门，又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黑袍人。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不是简单的宗门内斗。这是一场关乎上古秘辛、成仙路径的你死我活之争！
他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带着嘲讽，也带着决绝：
“原来如此……多谢阁下解惑。”
“不过，想拿我卧龙峰当踏脚石，想用我同门的血染红你们的登仙路……”
他体内那极不稳定的混沌谐振基盘，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一股混乱而危险的气息，开始在他周身弥漫。
“那也要问问，我钟清羽，答不答应！”
（第5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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