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又是一烫,潘安猛地睁眼,翻身坐起。
他没点灯,也没叫人,只将手探进内袋,指尖触到那块温热的石头,立刻攥紧。
“动了。”他低声道。
柳月从角落阴影里站出来,袖口青藤已悄然缠上手腕。
兜靠在墙边,炉碎片贴着掌心,左手黑纹蔓延至肘部,但他没理会,只问:“现在就去?”
“钥匙在走。”潘安点头。
随即,起身披衣,“胡三以为我们吃了大亏,不敢再碰药库,所以他动了真货。”
三人无声出门,夜风卷着药味扑面。
集市灯火稀疏,巡卫刚散,地上的铜锣声还在远处残响。他们贴着屋檐疾行,直奔药库后巷。
地面湿冷,潘安蹲下,掌心轻按砖缝。
规则解析之力扫过,瞬间锁定三处异常节点——魔气绊索嵌在砖石接缝,形成闭环阵列,一旦触发,符阵会瞬息传讯至分舵。
“东侧阵眼是循环漏洞。”潘安指了指一块偏移半寸的青砖,“兜,用炉火点它,别烧整条线。”
兜点头,指尖引出一道细若游丝的道家真火,顺着砖缝钻入。火苗一触阵眼,那处符纹骤然发红,随即“啪”地炸开,其余两处连锁失效。
“断了。”兜收手。
潘安抬手一挥,柳月控藤破窗,木枝如蛇钻入锁孔,“咔”地撬开插销。
三人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药库内堆满药箱,气味混杂。
潘安直扑密道入口,那是昨夜胡三藏钥匙的暗格延伸方向。
柳月调动灵韵,贴墙警戒;兜守后门,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每一寸阴影。
密道铁门虚掩,潘安伸手推门,断尘剑已握在手中。
门开刹那,一股浓烟冲出,夹着魔气弹爆裂的轰响。通道顶部塌下半截,碎石封住大半出口。烟尘中,人影一闪,胡三扛着一只黑箱,正从西门狂奔而出。
“追!”潘安一脚踢飞挡路石块,柳月藤蔓卷住横梁荡身跃出,兜抬手甩出道火,逼退两名从侧门扑来的守卫。
三人甫出库外,但见胡三已纵身跃上一匹黑鬃异兽,手挽缰绳,那兽四蹄顿生烟霞,火星迸溅,长嘶一声,腾空而起,如电光破夜,直掠迷雾森林边缘。
“跑得倒快。”潘安冷笑,断尘剑横扫,最后一道封门锁链应声而断,如枯藤落地。
兜抬手欲施炎诀,灵火方凝,臂上黑纹骤然蠕动,似有阴流冲撞经脉,他焖哼一声,掌心焰芒顿灭,化作缕缕青烟。
“娘的,晦气!”
“你不行了?”潘安瞥他一眼。
“封印撑得住。”兜咬牙,“但再强行催火,怕压不住体内东西。”
“那就别逞强。”潘安盯着林口,“他逃了,不代表赢了,妲己苏醒在即,没人可以赢了此局。”
柳月从地上拾起半截木箱碎片,递给潘安:“他扔的。”
潘安接过木匣,指腹轻抚其上,触手温润如玉。此乃紫檀灵木所制,纹理缜密,隐泛幽香,原是百花谷后山百年成材之物,寻常药囊岂用此等珍木?他凝神静气,规则解析之力开启。
一道灵波悄然流转,渗入匣壁。
须臾之间,内里微光闪动,数道隐秘符纹浮现于神识之中……线条婉转如龙游走,起承转合间气韵连贯,竟与楚玉城那封旧笺上的笔意分毫不差。
“真草在他身上。”潘安沉声道,“这箱子是幌子,故意留给我们看的。”
柳月皱眉:“他不怕我们追?”
“怕。”潘安冷笑,“所以他才扔假线索,想让我们浪费时间查这破箱子。他需要时间赶回分舵布防。”
兜喘了口气:“万魔阵……他临走前说了这三个字。”
潘安眼神一凛:“威胁?还是警告?”
“不清楚。”兜摇头,“听那口气不似逞强,倒像是……提醒咱们别跟太紧。”
柳月突然开口:“他说‘青丘叛徒’时,我玉佩震了一下。”
潘安不解,扭头看她。
“不是恐惧。”她低声说,“是恨。他对青丘有仇,才会用这个词骂我。”
潘安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就更好办了。一个叛徒,最怕的不是敌人追他,是故旧找上门来。”
“你是说……”柳月眼神一动。
“找得到他的人,一定也想毁了他。”潘安将木片收入怀中,“我们要找能认出他、恨他、且愿意动手的人。”
柳月握紧玉佩:“你是想寻青丘族人?”
“不止是想找。”潘安望向迷雾森林深处,“我要让他们主动跳出来。”
兜皱眉:“可苏媚遭了劫数,青丘血脉凋零,百年来无人现世,上哪儿找?”
“有人藏,就有人记得。”潘安拍了拍胸口红绳,“分念还在。只要胡三一天不把真草交出去,钥匙就会继续发热。我们跟着走,迟早撞上他的对头。”
柳月低头看着手中藤蔓,轻轻一捻,木丝断裂。
“我柳家曾与青丘通婚。”她声音很轻,“老谱里提过一支旁系,因叛乱被逐,流落北境。若还有后人,该在百花谷以北的密林深处。”
潘安点头:“那就从那儿开始。”
兜忽然抬手,指向林缘:“他留了话。”
三人望去,树干上刻着歪斜大字,“莫进来”。
潘安凑近,仔细观察,“不是警告我们。是写给里面的人看的,意思是我回来了,闭门谢客。”
柳月点头,看向潘安,“他怕的不是我们。应该是里面的人知道他带了外人来。”
潘安嘴角扬起:“那就更不能让他安稳落地。”
他转身走向野径,脚步不停:“兜,你回客栈压封印,别让老君的东西炸了你。柳月,传令下去,调妙音门三名可靠人手候着,带足破阵符和追踪香。我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摸清分舵外围路线。”
“你要强攻?”兜问。
“不。”潘安回头,眼神锐利,“我要让胡三自己开门迎客。”
柳月忽道:“万一青丘族人,不愿帮忙呢?”
潘安停下,从怀中取出那块青石,温度尚存。“人可以装死。但血脉遇敌,总会颤一下。”
他抬脚踩碎地上一枚药渣,粉末飞扬。
“我们不用求他们出手。”
“只须,让他们知道——”
“叛徒回来了。”
远处林口雾气翻涌,一道黑影骑兽疾驰,身后拖着长长的尘痕。
潘安站在野径尽头,手按剑柄,目光如刀。
柳月解下腰间竹筒,抽出一张符纸,指尖轻擦墨痕。
兜转身离去,袖中炉碎片微微发烫。
潘安忽然抬手,从颈间红绳上取下一枚细小骨片,弹指甩出。
骨片飞旋,钉入路边枯树。
片刻后,树皮裂开一道细缝,渗出一丝极淡的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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