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界山的残墟域与落霞山脉交界之处。
残墟之野,接落霞之峰,天际忽裂,若太初开劫时巨斧所辟,横亘万古,断尽光阴之流。
风沙至此,戛然凝滞,如触玄冥之障,寸步不前,唯余苍茫寂灭,吞吐乾坤之息。
然此幽隙深处,非是死寂无声。
一簇青白道火,悬于石窟洞府之内,不摇不曳,无生无灭,仿佛自鸿蒙未判时便已长存,历尽劫灰而不灭。
其光凛冽如霜,似为阴司门户之守,恍若阴阳两界之界碑;又若上古某位大能以魂魄为引,指天立誓——内封万魔,外镇群邪。
孤焰高悬,四野俱寂,百鬼潜踪,千灵退避。火焰不照岩壁,却将整条通道映成琉璃色的静土。
道火之内,是兜,立于焰心。
他残袍焚尽,青肤牛首之真身法相,早已收敛,唯左臂焦黑如炭,自肩至掌,皮肉尽毁,仅余森森白骨缠绕一丝未熄火线,缓缓跳动,宛如一颗不肯停歇的心脏。
炼丹炉碎片悬浮身前,布满裂痕,仍散微温,如护主将熄的魂灯,执念不散。
兜闭目调息,呼吸极轻,每一次吐纳,皆引得火焰微微震颤。那火不向外烧,反向内收,将他裹入一道青白光茧之中,隔绝内外。
洞中气息被彻底净化,连一丝魔气残流都不敢靠近。
此为道火封脉——以身为炉,以魂作薪,将反噬之火锁于体内,不伤外物,只焚己身。
他不是在疗伤,是在「镇火」。
镇那句“烧规矩”的代价。
火茧之外,风沙卷天,残墟域的腐气如潮拍打屏障,却始终无法侵入半寸。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
柳月背负妲己,潘安断后,三人穿行于断崖裂谷之间。
足下大地皲裂如龟背,苍穹黯淡,天光浑浊若陈年铜镜。四野焦土翻腾,地脉逆乱,浊气升腾,恍若天地将倾,万物归墟之始。
“她怎么样了?”潘安低声询问。
柳月未回头,只觉背上之人呼吸渐稳,体温回升。她能感知,妲己九尾正缓缓汲取天地灵机,虽未全复,但已脱出濒死之境。
柳月蹩眉低语,沉声对着潘安道,“命保住了。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此时,潘安从怀中取出五颗黝黑药丸,表壳焦裂,金纹隐现。指尖轻触,宝药香气溢出,百丈之内,黄土覆春,草木疯长。一股厚重道意涌入识海,似有古钟轻鸣,回荡千年。
……此非寻常丹药,而是道种遗物。
捏碎一枚,反手拍入妲己后背。
刹那,天地一静。
她仰身长吟,九尾齐震,脊背浮现金色道纹,直贯眉心,化作一朵半开青莲,与补天石共鸣。
“轰!!!”
七口黑血喷出,尽是魔染残渣。
五尾昂然竖起,毛发如新,余尾脱焦,生出嫩肉,修为恢复不止二成,只是魂伤难养。
她睁眼了,红瞳金纹流转,如妖神临世。
“此非丹也,乃兜之道源火种。他敢予,我便敢纳。”
言毕,眸光垂落,复归沉寂,气息虽敛,脸色却已迥异往昔。
潘安见妲己无恙,开始转好,于是低声对柳月道,“此火种之赐,代价……是兜的一臂。”
柳月沉默,有些恩,背一辈子也还不清。
思量半晌,她问潘安,“兜为何救她?”
潘安望向远方那道若隐若现的空间裂缝,火光未灭,仿佛在守望。
“我不知道。可能,他救的不是妲己。”
“我不懂,那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不该被毁的东西’。”
洞府深处,火焰依旧……
兜在火中睁开双眸。
识海之内,一段尘封记忆悄然浮现:
千年前,一处丹房,炉火通明。
一位红衣女子立于炉前,指尖一缕青光,轻轻点在炉心。
“兜,这火,借孤一用。”
“借你,但莫烧坏了‘老不死’的规矩。”
她笑了:“规矩?孤就是规矩。”
火光一闪,记忆消散。
兜一怔,看着自己焦黑的手掌,轻声道:
“你烧了规矩,我替你压火。”
“这次,算我还你。”
火焰微微一颤,仿佛回应。
…………
潘安三人已至安全地界,附近错位的时空,没有残墟域深处那么紊乱。
柳月将妲己轻轻放下,取出一株忘忧草,碾碎,混入灵泉水,缓缓喂入她口中。
妲己睫毛轻颤,终于再次缓缓睁眼。
眸光初时涣散,继而聚焦,落在潘安脸上。
“你……”她声音嘶哑,“把我救出来了?”
“嗯。”潘安点头,“省些气力,运功化药。”
妲己依言闭目,体内灵力缓缓流转。
“再进一步,已是三成修为,应是够了。”
“够什么?”潘安问。
“够告诉你一件事。”
“补天石不是死物。”
潘安一怔,眼中有些困惑。
妲己抬手,指尖轻点眉心。
七彩光晕层层染化,恍若星河低垂,流光摇曳,似有若无,宛若仙踪乍现。
“它在等一个人。”
“而你,是它选中的引路人。”
潘安心头一跳。
他想起识海中那团未散的七彩光核,还有那根搭在手腕上的丝线。
“它等谁?”他问。
妲己看着他,缓缓道:
“等下一个,敢烧规矩的人。”
“上一个,把天给捅穿了!”
“在大圣之前……我试过!也败了!”
潘安踏出洞府时,反手将断尘剑插入腰带,左手托着昏迷的妲己,脚步未停。
柳月跟在侧后,玉佩贴于掌心,一直用孱弱的控木道体的本源,滋养妲己残魂,现在已是油尽灯枯,脸色比纸还白。
她每走一步,脚底藤蔓便多裂一道纹,似被无形之物啃噬。
身后洞窟深处,火焰正旺。
青白色火舌舔着岩壁,不往外窜,只往里收,像一张闭合的嘴。
火中人影不动,袍角化灰,生死难辨。
他们没有回头,走出三十步,地势豁然下沉,裂缝在此拐弯,形成一片半封闭凹地。
头顶岩层裂开一线,漏下几缕天光,照在一块平坦青石台上。
补天石的余辉顺着石缝渗出,在地上画出七彩斑痕,如 幽昙深涧淌下 的灵液。
潘安把妲己轻轻放下,让她靠坐在石台边。
她呼吸极浅,但眉心那点赤芒未灭,适才的一粒宝药,算是稳住了!
“行了。”他抹了把脸,从乌木箱中取出最后半片忘忧草,“该干活了。”
柳月点头,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玉佩上。
玉佩嗡鸣,浮出一层淡青光膜,罩住妲己全身。
她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残魂之力缓缓注入。
潘安盯着那片草叶,眉头紧锁。
按理,此物需纯血青丘后裔方可激活,他算哪门子血脉?
强行催动,轻则经脉炸裂,重则当场抽干。
可兜的血……不对劲。
他低头看指尖,焦黑血迹仍在渗。忽然伸手,用剑刃划开手掌,将自己的血混入草粉。
血一触粉,草叶竟微微颤动,泛出一点绿光。
潘安闭眼,再睁开时,双瞳漆黑如墨,化作两团旋涡,「规则解析之力」启动。
眼前瞬间化作一片灵机图景——妲己经脉如透明脉络,魔气为黑雾淤塞,堵于各大节点;补天石乃核心灵枢,正在缓慢重启;忘忧草则是外挂灵引,需精准打入。
“来吧。”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灵力催动,草粉化作细雾,顺指尖流入妲己眉心。
起初顺畅。绿光扩散,黑气退散,九尾中最枯的三条开始微微抽动。
可刚至心脉交汇处,异变陡生。
魔气骤然反扑,如毒蛇回噬,顺着灵力回流直冲潘安识海。他脑中“嗡”地一响,眼角旧伤猛刺,似有人持针扎入。
“不行就停!”柳月抬头。
“已经停不了。”潘安咬牙,“此刻撤手,她经脉必塌一半。”
他调用灵韵,视线重回灵机图景。
问题出在反馈循环——魔气与补天石形成闭环,清一处,另一处立刻补上。
“得拆环。最怕这种死循环。”
潘安调出识海模拟层,将整个净化过程视作一段灵纹推演。
试了三遍,终寻突破口:于肝经分支提前注入震荡波,打断共振频率。
“柳月,三秒后加大输出,我要切她灵脉节点。”
柳月不问缘由,直接催动玉佩。
青光暴涨。
潘安抬手,一指点在妲己左肋下三寸。
灵力爆发。
“轰”地一声,非外界所闻,乃体内震荡。
妲己全身一僵,魔气如潮水般从七窍涌出,又被草叶虚影吸住,一点点吞尽。
九条尾巴,三条抬起,两条微颤,四条虽枯,毛尖已返青。
潘安松口气,正欲收手,忽觉不对。
补天石的光,变了。
原为温润七彩,如今似被点燃,光芒愈盛,竟朝他这边扫来。
未及反应,一道光柱劈头盖脸砸下。
灵体剧震。
此能量太过狂暴,筑基二层修为根本难以承受。
他感觉五脏六腑如入碾轮,识海似要炸开。
眼角那道噬魂散留下的旧印,烫得惊人。
他几乎是本能地调用规则解析力,在识海中虚拟三层隔离,将光流切成小段,逐段吸收。
疼,但能忍。
金光自皮肤底下透出,道体发出轻微嗡鸣,如生锈机轴重新上油。
旧伤印渐渐变淡,最终彻底消失。
他睁眼,世界不同了。
空气中无数细小光点流动,密如萤火,却又更有序。
他能看清每一缕灵力走向,甚至预判其下一瞬轨迹。
“道体修复三成,感知精度翻倍不止。”他低声自语,“如今看灵脉,如同观山河脉络。”
柳月喘息抬头:“你……如何?”
“爽。”他咧嘴一笑,眼中精光闪动。
她刚欲开口,忽然瞪大双目。
潘安背后,补天石之光未散,反而凝成一道细线,直指裂缝深处某处。
那里,空无一物。
可潘安知道,不对。
他缓缓转身,盯向那片虚空。
“有人在看我们。”他说。
柳月立刻结印,玉佩微亮。
潘安未动。
他抬起手,掌心对那片空地,如测试灵气流向。
一息,两秒息。
忽然,掌心灵力尽数静止,而后整齐偏转,指向同一方向。
“不是传音,是共鸣。”
他想起石道人分念消散前那句未尽之语——
“补天石乃心猿本我所化……”
话未说完,但他懂了。
这块石头,不是死物。
它是活的,有意识,有记忆,甚至……有感情。
它刚才护住了妲己,现在,又反过来滋养了他。
因果闭环,报应不爽。
他低头看手,金光未褪。
道体微微震颤,似饱食之后的余韵。
“有意思!我护她,它护我?行,这买卖不亏。”
柳月扶着妲己,声弱:“她快醒了。”
潘安点头,走到石台边,蹲下。
妲己眼皮微动,手指蜷了一下。
他知道,三成功力听着少,但在这种时候,够用了。
够杀人,也够逃命。
他正欲开口,忽然,指尖一麻。
非痛非痒,是一种熟悉的波动。
来自补天石。
那波动极轻,如敲古钟,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戛然而止。
潘安盯着手指,不动。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按住断尘剑,缓缓起身,望向裂缝深处那片被光扫过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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