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浪漫院角那口熬糖的铁锅还在翻滚,糖浆黏稠如血,能拉出细丝,在残阳余晖中泛着诡异油光,宛如灵脉将断未断的余韵。李奎坐在账台前,笔尖悬空三寸,纹丝不动。那不是账房先生的稳,而是被规则碾压后,灵魂臣服的静。
潘安沈默不语,只用指尖轻轻一划账本封皮。
一道赤纹掠过,瞬息即逝。
双目瞳孔瞬间漆黑一片,规则解析力全开,三千世界化作数据洪流,刹那间贯穿神识。收支明细、提成流水、墨迹深浅、纸张年份.......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分毫不差。他嘴角微扬,那一瞬的弧度,像是天道落下的一道裁决。
这规矩,不是立的。
是碾出来的。
他转身离开,步履无声,却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脉上。后厅静室,门虚掩,低语如蛇信舔耳。
“真来了个黑云宗的人,灰袍,袖口绣黑云纹。”柳姑娘声音压得极低,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灵讯竹筒,“他说,井上花明日要来退婚,带着废灵散,点名要你的那枚玉简。”
潘安收到消息,站在门外,负手而立。
他知道.......她在等他失态,等他慌乱,等他像个凡俗蝼蚁般冲进去追问细节,等他像个失恋男孩一般抱头痛哭......
她错了!大错特错,他是潘安。
是能以心念拆解天道规则的男人。
他要的不是一条消息。
他要的是人心为网,耳目成刃,整个红浪漫,皆为他的口鼻身意。
推开门。
声不响,风不动。
“这消息不错。”他从袖中取出两块下品灵石,轻轻放在桌上,灵光微闪,“记你账上,明日结算。”
柳姑娘瞳孔一缩。
她没伸手,可呼吸变了,肩线松了,眼底燃起一簇火,那是被认可的光。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潘安靠墙而立,抬手一敲头顶横梁,木屑簌簌而落,“以后也这样。玄劫盟、黑云宗,哪怕一句闲话,只要报上来。一条消息,一块到五块灵石,值不值,我说了算。”
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如刀锋过喉。
“报了就记账,和版费一起发。来源我保,谁敢泄密......”他指尖轻点唇角‘嘘’了一声,冷笑如霜,“我先剁了她的舌头,再让她绕着坊市爬三天。”
无人作声。姑娘们低头捻裙,眼神躲闪。
潘安早知如此。
这群人,被当棋子踩了半辈子,如今突然有人告诉她们:你们的耳朵,值灵石。谁信?
他走到墙边,取出一块玉板,灵力灌注,字字如刻:
【本月情报积分榜】
第一名:灵韵糖十颗 + 画册精装本
第二名:灵韵糖五颗
第三名:画册三本
底下空白,只书六字。
静待诸位上榜。
“这不是游戏。”他将玉板钉入门侧,灵光嗡鸣,如钟震魂,“柳姑娘今日得两块,因她消息准、上来的及时。明日谁有报楚玉城行踪,值五块。后日谁言血手人屠现身坊市,值五块。不信?可以不报,但别人报了,你一分也拿不到。”
粉裙姑娘咬唇:“万一是假的呢?”
“假的不给钱。”潘安冷笑,眸光如电,“我有手段验真。你报,我查;查不出,你白忙;查得出,灵石入账。怕惹事?”他一步踏前,气势如渊,“惹事的是传话那人,不是你。你只管说,剩下的,我来杀。”
屋内死寂。
片刻后,轻声响起:“那别的门派呢?”
“值一块。”他淡然道,“但必须带时间、地点、人物。一句‘有人要动手’,不如放个屁。”
“那要是...听到少主您的事呢?”另一人试探。
潘安笑了。笑得冷,笑得邪,笑得让人脊背发寒。
“我做的事,你们听不到。”他指玉板,“但若哪天我可能被人围杀,你们提前报信,五块照给。毕竟,我倒了,你们也别想拿提成。”
满屋轻笑,紧绷如弦的气氛,终于裂开一道缝。
火,点着了。
他转身欲走,柳姑娘忽唤:“潘安。”
他回头,眸光如月照寒潭。
“井上花如果真来了,咱们真让她拿走玉简?”
潘安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简,玉色泛青,裂痕如蛛网,似曾被某种恐怖力量硬生生震碎又强行续接。
他指尖一弹,一缕极淡的灵韵渗入。那是仙颜道体的残血之力,微弱,却能引动血脉共鸣。
玉简骤然一震!
低沉声音从中传出,断续如魂语:
“安儿...黑云宗...坊市西街...邪丹货仓...切勿近之.”
潘安盯着玉简,井上花要来退婚?带废灵散?图他玉简?
这玉简里藏着的,是她宗门炼制邪丹的货仓坐标。她以为是在算计他,实则,是他爹临死前布下的局,正将她一步步引向深渊。
潘安收起玉简,:“她要来,由她来。玉简可以给她看。”
柳姑娘瞳孔骤缩:“你疯了?那是证据!”
“证据?”潘安摇头,轻笑,“她拿走的,是饵。我要的,是她背后那条线。黑云宗的货仓,才是真东西。”
他逼近一步,声如寒夜低语:“你明日照常接待,别拦她,也别怕她。她若问起我,就说我在写书,忙得很。”
柳姑娘盯着潘安,忽然觉得这人比那锅糖浆还黏,还毒,还可怕。
“你就这么肯定她不是来杀你的?”
“她若想杀我,不会提前半个月放风。更不会在路上又耽搁数日。”潘安转身,拉开门,夜风灌入,檐下铜铃狂响,“再说了!我潘安的命,轮不到一个退婚的上宗贵女来收。”
“对了。若她提起‘废灵散用法’,立刻报我。那玩意儿,不止废修为,它炼的是人。”
柳姑娘手已按在灵讯竹筒上,指尖发烫。
潘安走出红浪漫,脚步不停。
巷道幽深,死胡同尽头,他从墙缝摸出陶罐,倒出三颗灵韵糖,塞一颗入嘴。
甜腻中,暖流直冲气海,精神缓缓回补。
规则解析力消耗巨大。扫账本、验玉简、布网设局。刚才那一瞬,神识如被天道刀片反复刮削。
月隐云层,坊市外,黑如墨染,仿佛整片苍穹都在为某场风暴酝酿。
黑云宗......终于动了。
他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井上花那张高傲的脸,想起她每次见他都说的那句:“你不如猪狗。”
可就是这个嫌他脏的女人,昨夜派人送信,今日亲自前来退婚,她在怕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她不该来,这场博弈,从她踏入坊市那一刻起,就不是她在执子。
他取出玉板,在柳姑娘名字后,灵力刻下:“+2”。
撕下纸条,写下三字:
西街货仓,查。
塞入陶罐,原地掩埋。
三日后,道体冷却期一过,他要亲自走一趟。
看看那货仓里,到底藏了多少颗用活人炼的邪丹。
转身,走向柴房。
袖口暗绣的灵力回路,隐隐发烫,如蛰伏的龙脉将醒。
红浪漫的铜铃,还在响。
柳姑娘立于窗前,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巷口,低头翻开自己的小账本,在“情报收入”一栏,郑重写下:
两块灵石。
笔尖微顿,又添一行小字:
潘安说,消息值钱。
可我觉得......
是他,把消息,炼成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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