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言思考是该吐槽还是该跑路时,那只手突然用力一推。
——他猛地坐起身。
月光从窗口洒入,房间内安安静静,既没有嫁衣少女,也没有爬行村民。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身边……
你睡相敢再差点吗?意识之种幽幽飘在他眼前,刚才是谁又蹬被子又说梦话还差点一拳把我打飞的?
江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刚在做梦?”
不然呢?!种子光晕乱闪,又喊二维码又喊别追了,最后还嚎了一嗓子‘使不得’——你梦到底有多精彩?
江言抹了把脸,长舒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舒完,就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
他和种子同时沉默,齐齐转向窗口。
黑暗中,一只灰扑扑的、圆耳朵小心翼翼地从窗沿下冒出来,接着是一双写满担忧的琥珀色眼睛。
“……言小哥?”灰麻薯小声问,“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你在喊……”
江言沉默三秒,随即扬起嘴角,仿佛刚才那个被噩梦吓得差点喊娘的人不是他:
“没事,刚跟蚊子精大战三百回合,赢了。”
灰麻薯眨了眨眼,明显没信,但还是温柔地接话:“需要帮忙吗?我其实……很会驱蚊。”
种子:
江言:“……”谢谢,有被撩到,但并不是很需要。
他正想继续胡说八道打发过去,却看见灰麻薯耳朵突然轻轻一动,转头望向院子深处的老槐树。
“怎么了?”他问。
“……好像有什么声音,”她不确定地说,“像是……很小的哭声?”
江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月光之下,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风一吹,叶片沙沙响。
恍惚间,他好像真的听见一丝极细极弱的啜泣声,融在风里,几乎听不真切。
“走吧,”他突然跳下床,顺手抓起外套,“陪你去看看。”
“诶?可是……”
“反正也醒了,”他拉开门,回头冲她懒洋洋一笑,“顺便守个夜——免得某些‘蚊子精’再来偷袭。”
种子默默飘在一旁吐槽:你就是睡不着吧。
江言面不改色地把它拍开。
“走吧,”他说,“说不定是你未婚夫托梦给你,嫌你求平安求得不够诚恳。”
灰麻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你真会说话。”
“一般一般,”江言摆摆手,“世界第三。”
夜风微凉,他走在前面,背影瘦削却莫名令人安心。
灰麻薯抱着手臂跟了上去,声音很轻:
“其实……他从来不信这些的。”
“那你还来?”
“因为我相信,”她轻声说。
江言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
月光如水,安静流淌。
那细弱的呜咽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好像……是从树后面传来的?
两人绕到树后,借着月光一看,都愣了一下。
只见树根处,一只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小狗崽,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那里,发出可怜的哼哼声。
它身上沾着点泥土和草叶,看起来可怜兮兮又萌萌哒。
“啊呀!原来是小家伙!”灰麻薯母性瞬间泛滥,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呀?迷路了吗?”
小狗崽感受到温暖,哼哼唧唧地往她手心里蹭。
江言摸着下巴,审视了几秒,然后看向灰麻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看来你未婚夫托梦派的不是信使,是派了个拖油瓶。”
种子飘到小狗崽上方:能量反应微弱,确认为普通本土生物。可爱度超标,建议绑架……啊不是,是收养。
灰麻薯被逗笑了,轻轻抱起小狗崽,用毯子把它裹好:
“那我们把它带回去好不好?明天问问奶奶是谁家丢的。”
江言耸耸肩,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行啊,反正长夜漫漫,多个小东西吵吵架,总比某些只会吐槽的种子强。”
种子:???本种子这是智慧的声音!……等等,你拿我跟狗比?!
灰麻薯抱着停止哭泣的小狗崽,看着江言又在自言自语,忍不住低头轻笑。
她只觉得言之有理是个可怜的精神分裂的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旧的木窗棂,懒洋洋地洒在江言脸上。
“呜~嗷呜~~嘤嘤嘤——”
梦里的声音和现实的声音重合了。
江言烦躁地用枕头捂住头,试图抵抗这魔音灌耳和阳光攻击。
“种子,去让那小子闭嘴……”他含糊不清地嘟囔。
种子飘在他枕头边上,打着哈欠:本种子是高级意识能量体,不是狗保姆……而且昨晚,你才是同意收留它的那个‘冤大头’。
“呜~嘤嘤~”
那细小又执着的哼哼声伴随着爪子挠木板门的动静,坚持不懈地传来。
江言猛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毛,眼神呆滞地望向门口。
那只被灰麻薯起名叫“呜呜”的小狗崽。
鉴于它除了呜呜嘤嘤似乎还不会别的叫法。
正努力地用它的小短腿和湿漉漉的黑鼻子攻击门板。
“行了行了,别挠了。门板都快被你挠出洞了,这要赔钱的。”江言趿拉着拖鞋,没好气地拉开门。
小狗崽立刻停止了攻击,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用那刚睁开不久的大眼睛看着他,尾巴尖小幅度地快速摇摆,发出更急促的“嘤嘤”声。
“……卖萌可耻啊喂。”
江言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弯腰把它拎了起来,“你一大清早吵什么?饿了?”
小狗崽在他手里扭动,试图去舔他的手指。
“哎呀,呜呜醒了?”
灰麻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端着一盆清水,笑着走过来,“奶奶煮了红薯粥,很香的。它大概是闻到味道了,或者想出去……方便?”
江言立刻把小狗塞进灰麻薯怀里,动作快得像扔烫手山芋:“交给你了。”
江言突然觉得还是种子好,不用喂也不用遛。
种子:谢谢夸奖,还有我听的到你在想什么。
灰麻薯熟练地抱着小狗,笑眯眯地说:“言小哥明明也很关心它嘛。”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江言否认三连,转身就往厨房走,“我只是关心红薯粥还剩多少。”
早餐桌上,奶奶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小姑娘则偷偷把自己碗里的红薯夹给趴在桌子底下啃米粒的呜呜。
乡村的早晨宁静而安逸,除了——
“所以,那个‘超灵’的寺庙,还去吗?”江言吸溜着粥,含糊地问。
“当然去呀。”灰麻薯点头,轻轻擦掉呜呜嘴边沾的米粒。
“带着它?”江言用筷子指指那只已经开始试图啃拖鞋的小狗崽。
“嗯……问问奶奶能不能帮忙看一会儿吧?”
最终,奶奶和小姑娘欣然同意暂时收留呜呜。
两人一种子终于出发前往那座古寺。
寺庙比想象中还要小一些,藏在山坳里,红墙斑驳,但香火味倒是挺浓。
门口还有个解签摊,坐着个打瞌睡的老和尚。
灰麻薯很虔诚地进去上香跪拜了,嘴里小声念叨着祈求平安的话。
江言则抄着口袋在寺庙里瞎转悠,东看看西摸摸。
求财神殿在哪边?种子飘在他旁边问。
“找啥财神,”江言瞥了一眼正闭目祈祷的灰麻薯,压低声音,“这玩意儿还没我靠自己靠谱……不过来都来了。”
他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一支签,也没摇,直接走到那打瞌睡的老和尚面前,把签往桌上一扔。
“大师,解签。”
老和尚被惊醒,眯着眼拿起签,看了看签文,又抬头看了看江言,慢悠悠地说:
“施主,此签乃中平。云开雾散终有时,守得初心见月明。近期或有小坎坷,但无需担忧,贵人自在身边。”
江言挑眉:“说具体点,比如财运?桃花运?”
老和尚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运由心生,施主心不在此,问亦无用。”
“废话文学。”江言撇撇嘴,但还是随手丢了几块钱进功德箱。
这时,灰麻薯也求完签过来了,她抽到的似乎是支好签,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言小哥求了什么?”
“求了段废话。”江言耸耸肩,“你呢?菩萨答应保你老公平安了?”
灰麻薯脸微微一红:“是未婚夫……不过大师说,心诚则灵,远行之人自会感受到牵挂,从而心生警惕,逢凶化吉。”
翻译过来就是:心理暗示作用,自己小心点比啥都强。种子精准吐槽。
“差不多就这意思。”江言表示赞同,“行了,签也求了,愿也许了,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阳光正好,山风清凉。灰麻薯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脚步轻快。
快回到村口时,昨天那辆大巴车已经修好停在路边,司机正吆喝着让大家上车准备出发。
“看来不用睡牛棚了。”江言吹了声口哨。
回到奶奶家,小姑娘正抱着呜呜在院子里玩,小狗崽嗷呜嗷呜地叫得欢快。
看到他们回来,奶奶笑着迎上来:
“你们回来得正好,刚村里人说了,邻村张老汉家前几天下了一窝狗崽,好像昨晚上跑丢了一只,说的可能就是这小家伙。”
灰麻薯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不舍,但还是温柔地摸了摸呜呜的头:“那得赶紧送它回去才行,它妈妈该着急了。”
最终,两人一起把呜呜送回了邻村张老汉家。
狗妈妈果然急得团团转,看到孩子回来,激动地直舔。
张老汉连声道谢,还硬塞给他们几个刚摘的甜瓜。
回程的路上,灰麻薯看着怀里抱着的甜瓜,轻声说:“虽然只相处了一晚,但还挺舍不得它的。”
江言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走着:“正常,别唉声叹气的了。狗崽回家了是好事。再说了——”
他拖长了调子,阳光在他带笑的眼角跳跃:
“你的‘平安’不是已经求到了吗?虽然菩萨可能没空,但本帅哥亲自出马护送你这一程,效果估计也差不多。”
灰麻薯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嗯……谢谢你,言小哥。”
“不客气,”江言潇洒地一甩并不存在的刘海,“收费的,记得回头把甜瓜分我一大半。”
“好。”
大巴车发动了,载着满车乘客和淡淡的瓜香,驶离了这座短暂停留的小山村。
江言瘫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种子飘在旁边:所以,这趟旅途总结一下就是:做了个噩梦,捡了只狗,听了堆废话,拿了俩瓜?
“不然呢?”江言闭上眼,嘴角却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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