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李先生的谄媚
张娇就这样在别墅里住了一个星期。
李先生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光彩,他甚至主动收拾起了客房,那殷勤的样子,全然不见了一家之主的沉稳。
起初,他还带着些许克制,会下意识地聆听张娇在客厅里的动静——那轻快的脚步声、娇软的哼歌声,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让他觉得这动空旷了太久的大房子,终于不再令人心慌。
每当张娇娇声喊他“李叔”时,他佯装的镇定下,总会泄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近乎宠溺的神情。
对我而言,那七天的每一餐饭,如七个世纪般漫长难耐。
每一分钟都像是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凌迟。
餐厅里华丽的水晶灯映照着满桌珍馐,却照不进我心底的冰冷。
我像个透明人,端着菜肴上桌,然后退到阴影里,而舞台的中心,那个曾经对我和我的女儿说:“我们就像一家三口一样,好好生活。”的那个68岁老男人,如今就像一只,馋肉的老猫一样,紧紧地跟在张娇的屁股后面。
唯命是从,而且还把我指的团团转……
我成了他们奢华生活的背景板,一个会呼吸、会做饭的机器。
那天中午,张娇娇滴滴地点菜说要吃油焖大虾和清炒时蔬。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先生是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他年近七十,牙口早就不好了,平日饮食都需做得软烂糊口。
可李先生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挥挥手说:“就按小张说的做。”
第二节:撒娇
我一早便去了菜市场,仔仔细细挑拣了最新鲜的活虾。
它们在我网兜里蹦跳,带着生猛的活力,与我心头的滞重形成反差。
从菜市场回到别墅,我系上围裙,开始一个个处理这些虾。剪刀剪去虾枪、虾须,再用牙签小心翼翼地从虾背第二节处挑出黑色的虾线。
这活儿需要耐心,我低着头,厨房里只有剪刀的细微声响和水流的哗哗声。
我做得极其认真,仿佛我就是那个用劳动改造的犯人一样。
锅烧热,倒油,放入葱姜蒜爆香,那股熟悉的烟火气瞬间升腾起来。
我将沥干水分的大虾倒入锅中,“刺啦”一声,热油与食材激烈碰撞,虾壳迅速变红、卷曲。
我烹入料酒,加入酱油、糖和少许水,盖上锅盖,让汤汁在小火的舔舐下慢慢渗入虾肉。
还炒了一盘李先生爱吃的茄子,一小盆疙瘩汤。
待我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
汤汁已被收得浓稠油亮,均匀地包裹着每一只大虾,红润诱人。
我将它们精心摆盘,浇上剩余的汤汁,撒上些许葱花点缀。那盘油焖大虾,色泽红亮………
接着是清炒时蔬。
热锅快炒,最大限度保留青菜的翠绿和爽脆。
蒜蓉的焦香与青菜的清新混合,我快速翻炒几下便出锅,碧绿生青………
我把这些菜,连同给李先生单独准备的一小碗炖得稀烂的肉糜蒸蛋,一起端上餐桌。
“哇,刘姨,你这一手菜做的还真不错,难怪我李叔喜欢让你留在家呢!”
李先生也跟着附和:“是啊,小刘厨艺一直不错。”
可他的眼神,像掠过桌布上的花纹一样掠过我,始终没在我身上多做停留,便满是温柔地、牢牢地黏在了张娇年轻娇艳的脸上。
“小刘”…… 我心里冷笑一声。呵,不过几天功夫,他对我的称呼,又从那段短暂温情时期带着些许熟稔的“青青”,变回了这疏远而客套的“小刘”。
席间,李先生满眼都是张娇,不时的给她夹菜, 将那红亮的大虾堆满她的碟子,活像一只好不容易捡到肥美虫子的老公鸡,急切地、带着几分炫耀地咯咯叫着,呼唤母鸡来享用。
而那碗我特意为他准备、此刻正孤零零放在他手边的肉糜蒸蛋,他却像是完全没看见,始终没有去打动一下。
“李叔,这个虾好难剥哦,壳好硬。” 张娇用她那把娇得能掐出水的嗓子抱怨着,同时将一只饱满的油焖大虾用筷子轻轻拨到李先生的碟子边。
她微微嘟着嘴,眼波流转,那眼神不像是在抱怨一只虾,倒像是在撒娇。
李先生平日里严肃的嘴角,此刻松弛成一道微弯的弧线。
他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起一旁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这点小事也难倒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纵容的低沉笑意。
他伸出手,手指因年岁而略显干瘦,但动作却异常沉稳利落,开始仔细地剥起虾壳。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处理一道菜,而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
“喏,好了。” 他将剥好的完整虾肉自然地放到张娇的唇边。
张娇并不用手接,而是就着他的手,微微前倾身子,张开涂着鲜艳唇膏的嘴,将虾肉咬住,过程中,她的舌尖似乎无意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嗯!真好吃!李叔剥的虾就是特别甜!”
她夸张地咀嚼着,眼睛满足地眯成两条缝,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李先生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方才那细微的触感似乎让他怔了一下,随即,一抹近乎宠溺的神情终于冲破了他佯装的镇定,从眼底弥漫开来,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调皮。”他低声说,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只有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带着迟暮气息的疼爱。
他收回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张娇娇笑着,用筷子夹起一些蔬菜,放到李先生碗里,“李叔,您也吃这这个新鲜蔬菜,吃蔬菜有营养,好好吃饭哦。”
“好,好,你自己多吃点,太瘦了。” 李先生看着她,目光像是黏在了她年轻光洁的脸庞上。
吃饭的间隙,李先生说起他年轻时的一些见闻,张娇便托着腮,睁大眼睛,用一种充满崇拜和好奇的眼神望着他,不时发出惊叹:“真的吗?李叔您懂得真多!好厉害哦!”
她的赞美如此直白,甚至有些浮夸,但落在李先生耳中,却像甘霖落入久旱的田地。
他脸上的光彩愈发明显,连那有些灰白的头发似乎都多了些精神。
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充满了与餐厅里沉稳的红木家具格格不入的、一种近乎甜腻的气息。
他们的笑声,张娇娇滴滴的呼唤,碗筷碰撞间夹杂的私语,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地扎在我的耳膜上。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幕年龄悬殊的打情骂俏,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落了灰的旧家具,沉默地见证着这栋豪宅里短暂却刺眼的“生机”。
我实在无法再在那张饭桌前多待一秒。
他们之间的空气甜腻得令人窒息,我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饭碗,低声说了句“二位慢用”,便匆匆逃向了厨房。
第三节:厨房里的顿悟
厨房的移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将餐厅里那粘稠的欢声笑语隔绝开来。
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鸣和我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声。
我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方才强行咽下的几口饭菜像石头一样硌在胃里。
我不是透明人,我是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观众,被迫观赏一场关于欲望、虚荣和衰老的赤裸戏剧。
张娇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画面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李先生那双曾经签署重要文件、掌控不小财富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为一个小他几十岁的女孩剥虾壳。
而张娇,就着他的手吃下,舌尖那看似无意的一碰……像是一个精妙的开关,瞬间点亮了李先生眼中沉寂已久的、属于男性的虚荣和宠溺。
“不服真是不行。”
伊娜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们是同一类人,是深谙此道的高级猎手。
她们狩猎的不是爱情,是寂寞老男人口袋里丰厚的资源和那种“被需要”、“被崇拜”的幻觉。
她们提供情绪价值,如同提供一管高纯度的兴奋剂,让这些在财富和寂寞中逐渐僵化的老男人,重新感受到自己“活着”,而且是“作为一个强大的男人”活着。
而我呢?
我只会埋头做饭,打扫卫生,指望用“贤惠”和“顾家”来换取一丝怜悯的立足之地。
在李先生需要刺激、需要证明自己雄性魅力的时候,我的“贤惠”是多么苍白无力,甚至……令人厌倦。
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他的衰老和日常的平庸。
我心里那点因为做饭好吃而残存的优越感,在张娇那精准的“舌尖触碰”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那不是同一个维度的较量。
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清醒,像厨房水槽里冰冷的流水,浇遍我的全身。
愤怒和屈辱的火焰被这冷水浸透,只剩下嘶嘶作响的白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冷静。
我走错赛道了?
我一直试图在一个“家”的规则里竞争,但这里从来就不是家,这是一个用金钱和欲望构建的斗兽场。
张娇玩的,才是这个场子里的终极规则。
第四节:重估价值
我没有立刻去清洗水槽里堆积的碗碟。
我就那么靠着,任由冰冷的触感从台面渗透我的脊背。
我必须重新评估我的价值。
我的价值,不在于我能把虾线挑得多干净,不在于我能把地板擦得多亮。
我的价值在于,我是这个欲望游戏里,唯一一个不构成威胁的存在。
张娇是刺激,是春药,但药效过后,是更大的空虚和不可避免的索取。
她是一团火,燃烧得热烈,但也随时可能将李先生吞噬。
而我,是水。是平淡、无味、但不可或缺的背景。
我代表着稳定、安全、无需费心应对的日常。当李先生厌倦了山珍海味的刺激时,他或许会想起一碗清粥的妥帖。
当他在张娇织就的激情网里感到疲惫时,我这个毫无攻击性的角落,或许能让他喘一口气。
更重要的是,我有思李。
思李是唯一能在这个游戏规则之外,触动李先生的东西。
她带来的是一种不涉及情欲、更接近天伦的温情。
这是张娇永远无法提供,也无法真正理解的。
李先生今天可以为张娇剥虾,明天,当张娇索要的超出他愿意付出的,或者当他开始厌倦这种刻意的奉承时,思李那声毫无目的的“李大爷”,可能会成为压垮他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可能是拉他回现实的一根绳索。
想通了这一点,我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我走到水槽前,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那些沾满油腻的碗碟。
热水冲刷着油污,也仿佛冲刷着我内心的迷茫。
我不再感到那么痛苦了。
因为我不再是那个一厢情愿的傻瓜。
我看清了牌桌,看清了牌手的套路,也看清了自己握着的、看似不起眼却可能决定最终胜负的牌。
张娇可以继续她的表演。
我会耐心地等。
等这剂猛药药效过去,等李先生开始感到疲惫,等他自己需要那碗“清粥”的时刻。
我要用我的“顺从”和“专业”,衬托出她的“索取”和“麻烦”。
战争远未结束,只是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壕。
我准备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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