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不忙了,我去打理头发…看小纹理发店开门了,我推门走了进去…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小纹,她瘦了些。
我以前来,她总是笑盈盈的,今天看她魂不守舍…
“小纹,我前两天想让你给我护理护理头发呢!你干嘛去了?”
“老李生病了,没人管,我去照顾了他几天!”小纹侧侧身子说。
“谁都有难处,搭把手就过去了。”我看她眼神飘忽…
“给我修修头发,眉毛也长成一片了。”我坐到了美发椅上…
“好”…小纹只说了一个好,便开始给我修修眉,打理…她默默干活,我也再没问她…
收拾好,我照了下镜子,依旧挺满意。
站起身,我付钱后推门出来…心想这孩子魂都不在了…
刚走出几步,没想到身后传来小纹的声音。
“刘姐,”小纹站在店门口,手里还拿着那块理发围布…
“你有空吗?陪我坐一会儿可以吗?”
我随她回到店内。
她为我沏了桂花茶,放在我面前,热气袅袅升起。
我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她开口…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里…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如往月一样轻柔…
“刚才说起李哥……你都知道了。”她摩挲着茶杯,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上,“我这店准备盘出去。我跟他……要离开一阵子。”
我微微一怔,没有打断她。
“这店,当初是他出资帮我开的。”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复杂,“那会儿他风光,地产做得大,帮我,在他可能就像随手送人一件礼物。”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可现在……行情垮了,他官司缠身,老婆也早离了。”
“李哥这几天生病了,我照顾他,他对我说,半辈子浮浮沉沉,累了,想找个清净地方喘口气。”
她抬起眼,眼中水光微漾。
我喝了口热茶…继续听她讲。
“他的份情,我欠了太多年了。”
她也端起茶,喝了一口。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抬眼看向我:“刘姐,我十六岁就从山里出来打工了。最开始,在城西的饭馆端盘子,一天站十几个小时……
“后来,就认识了李强哥……他那会儿还是个包工头,四十来岁,常来饭馆吃饭。他看我手脚麻利,人也老实,有一回跟我说,‘小姑娘,端盘子不是长久之计,你去学个手艺吧。’”
“我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过了几天,他真帮我联系了一家理发店,让我去当学徒。学费、生活费,都是他出的。他说,‘算我借你的,等你学成了再还。’我知道,这钱他根本没打算要我还。我拼命学,烫坏了手,站肿了腿,也咬牙忍着,就想着,不能辜负了他这份……好意。”
“后来我手艺学成了,能独当一面了。又是他出钱,帮我盘下了这个店面,开了‘小纹理发’。他说,‘有了自己的店,才算在这城里真正扎下了根。’”
她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再后来,我年纪到了,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城里户口,人看着老实。我那时也想……想过正常日子。结婚头两年,也还算安稳。可婆婆一直嫌我是理发的,说我这双手‘今儿摸这个的头,明儿摸那个的头,挣的钱不干净’。我老公……他什么都听他妈的,在我们中间,像个影子。
五六年了,我俩也没个孩子,他失业后什么都不干,这个家全凭我维持着,不过他偶尔能给我做个饭。”
“娘家那边,我爸前些年摔伤了腿,做手术;我弟弟上学,哪一样不要钱?我那个老公家,一分钱不肯借,说我娘家是个无底洞。每一次,都是李强哥,他知道了,二话不说就把钱打过来。他跟我说,‘小纹,你在城里难,家里更不能拖后腿,有哥呢。”
可此刻,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哎……女人这辈子,都是苦的。”
我这句话像是在对小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尤其是咱们从农村出来的女人,再有两三个弟弟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走,生怕踏错,更怕辜负了当初拼了命想留在城里的那份心。”
“我知道这不光彩,刘姐。”小纹的声音幽幽的…
我看向她…她眼里晴着泪,“我结了婚,还跟以前的金主断不干净。可刘姐你说,在我娘家遭3难的时候,我那个空有名分的老公和婆婆,什么都没给过我。”
“哎…难怪,有钱的人家不娶穷人家的姑娘呢,人家就知道,那娶的不是一个人,那娶的是她家的一群人…”我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我没说出来,只是轻轻的唉了一声…
小纹继续说着:“我那老公看着人模狗样,可自从单位他被解聘以后,就彻底泄了气。
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更别说出去找活儿了。高不成低不就地混日子。花的还不是他父母那点退休金?”
“小纹,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外人看着是一个样,自己过着又是一个样。”
我顿了顿,想到自家那一地鸡毛:“你看我,当初为啥跟春桃搭伙过?还不是图个稳当吗?
这些话,我平时从不对人言,此刻却说出了口。
“小纹,有时候我就想,亏得是没孩子。要是真有个一儿半女,就他那个样子,这孩子谁来养?怎么养?说到这,我也替你发愁了。”
小纹接着又说:“现在,李哥垮了,众叛亲离。我不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就当我是在还债,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个家,我早就待够了。”
听着小纹带泪的坦诚,我那句“其实你老公对你挺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什么叫“挺好”呢?
——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她的生活呢!
鞋合不合适?…脚知道!
小纹做手艺好…心思细…这小店被她打理得窗明几净,回头客不断。
她对我这个顾客确实挺好,每次来,那杯温热的桂花茶,那句落在心坎上的体已话,都是真的。
原来小纹小小年纪,也有这么多心酸过往啊!…我内心感慨…
“刘姐,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什么呢?他如今落魄,旁人躲都来不及。可我忘不了…我最难的时候,是他伸手拉了我一把。
现在,就当是还他这份情,也为自己……赌一把。”
我握住她微凉的手轻声问。“你决定了?”
“嗯。”她点头,泪珠滚落在小杯里。
“出去走走,看看。这店盘掉的钱,能支撑一段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所以,”我看着她,“你做的选择,姐没法评判。我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管你怎么选,姐只希望你……多替自己想想…”
我说完这些,理发店里只剩下了两个女人的心事。
小纹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回握了我的手……我们又坐了一会儿,那杯桂花茶凉了。
我起身告辞,她送我到了店门口,“姐,保重。”她轻声说。
“小纹…你也是,无论到哪儿,都好好的。”我转身出门。
我回头望去,“纹理在温暖的灯光下,直直的站着,她的身影印在玻璃上,朦胧…美丽。
风凉了些,我拢了拢头发,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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