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是以自杀的名头被刻上墓碑的。
医院的化验单被楚家人改了,替他安上了创伤性应激障碍的病症,这为楚染爱洗干净了屁股。
但能来参加他葬礼的人,除了那些医生护士同僚们,也就京城圈子里的世家众人了。
楚家瞒不过他们的耳朵,仍有不少流言在私下传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楚夫人听到这些话,原本是想狠狠教训一顿的,让他们家族为此付出代价。
没想到,楚染爱第一个阻止了她。
“没必要,陈迹愿意这样,那就这样吧。”
既然这是他期望的,那就如他所愿吧。
楚染爱不在意自己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人,反正别人又拿她没办法。
楚染爱的情绪比以往更加稳定,眸光淡淡的,有种不知死活的美感,像极了曾经的陈迹。
爱人死去后,她好像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他了……
陈迹印证了那句不得好死,脖子上的伤口太大,入殓师缝了好几针都没缝得漂亮。
他躺在棺材里的时候,脖子上有一道极其难看的针线痕迹。
楚染爱站在棺材前,穿着一身黑色长裙,脸上不施粉黛,轻轻伸出手指,指尖剐蹭过伤口。
粗糙的,冰凉的。
是的,这就是她的老公了。
“合上棺材吧,我……”
她的心脏已经痛的麻木了。
简羽晴和她的父母站在一起,看到她这副模样,立刻想上前安慰,却被她的父亲拦住了。
“注意分寸吧,她需要一个人伤心。”
“我明白了。”简羽晴叹气,又看向了自己弟弟,“你好点儿了吗,需不需要找个心理医生。”
今天可来了不少医生,正好能看看乔羽理的心理阴影。
乔羽理还有点儿恶心,用力摇摇头,“……别再让我回忆了。”
说罢,他退后两步,与江琼娥侧身站着。
江琼娥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一方面是伤势未愈,本来伤就没好,又被陈迹打了一顿,现在能站在这儿参加葬礼,都算陈迹手下留情了。
另一方面,她没想到陈迹邪门死了。
她没有看错,棺材里的那人已经失去了生息,连灵魂都消散了。
恐怕,他已经被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收走了!
真是可惜。
……等等!正在思索的江琼娥忽然皱起眉头,发现事情并不对劲。
既然陈迹死了,为什么楚染爱还没死!
这不对吧?
忽然,江琼娥背后一冷,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盯上了她,比以往任何敌人都要恐怖。
阴冷,晦暗,死寂,一切恐怖诡异的词都可以放在它身上,根本无法用普通的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
无处不在,带着令人绝望又窒息的侵入感。
像一只剧毒的蜘蛛,用那种飘忽的眼神盯着他们,在看不到的地方,慢慢用丝线将他们的脖子缠绕,然后勒死。
江琼娥猛地捂住嘴巴,从指缝中渗出惊恐地低喘。
“你咋了?”乔羽理好心问道。
“我……”她突然说不出话了,浑身发抖,“我有点想家了。”
“可你的伤还没好。”
“不用了!”她大声道,“我现在就走。”
“诶,你这太没礼貌了,主家要生气的!”
江琼娥的古怪行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她匆匆逃离现场,表情惊恐,无比令人怀疑她到底怎么了。
楚染爱皱起眉头。
“小爱,你认识这家伙吗?”母亲问道,“我怎么瞧着眼生,不会是陈迹的朋友吧。”
“不,是他的同类。”楚染爱盯着她的背影。
好奇怪。
她印象里,江琼娥可是个自视甚高的巫师,平日里端着架子,张口闭口就是降妖除魔什么的。
怎么今天露出这样的神情,难不成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了吗?
陈迹的棺材被合上,上面钉满了钉子,接着有人抬着他去下葬,专门葬在楚家的祖坟那儿。
楚染爱在他的坑边,还留了一个位置。
以后她就躺那儿去吧。
她想着,脑海内闪过一根丝线,仿佛穿插着什么。
但由于悲伤和痛苦,她实在懒得去思考。
他的棺材落进土里,然后一铁锹一铁锹的土盖了上去。
她从以前就觉得陈迹的名字不是特别好听,总带着种尘土痕迹的陈旧感觉,现在他终于要回归泥土中了。
楚染爱垂下眼眸,泪水也跟着滑落,声音淡淡的,“确实是我亲手杀了他。”用爱杀死了彼此。
“小爱,你恨她吗?”
她不清楚,可能也在怨恨陈迹。
“为什么不恨,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死的真干净,短命鬼一个。”
我的爱人啊,我无休止的爱你,我无休止的恨你,我恨你又卑微地垂下我的头颅乞求你的真心。
我真想把我的头颅滚在你的脚下,让我在绝望、疾病和穷困中爱你。
我的爱人啊,我恨你。
可是,即便如此,我爱你还是爱得更加厉害。
楚染爱咬住上唇,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好像是简羽晴扶着痛哭不止的她回来的。
家里变得空荡荡的,却充满了陈迹生活过的痕迹。
没吃完的维生素片,从医院顺来的一大堆圆珠笔,还有担忧自己脱发,变成病人信任的模样而偷偷藏起来的生发剂。
其实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心,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一连数日过去,所有人都见识到了楚染爱自闭的模样。
她的痛苦太过真心实意,整个人仿佛从此死了一般,再也看不出平时的活力。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人的心死了,那简直生不如死。
简羽晴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专门来陪她,“小爱,虽然陈迹死了,但你也不能从此一蹶不振。”
“……那我还能做什么?”
楚染爱抑郁道。
“陈迹回不来了,没有他,我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哎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呢?!”
简羽晴恨铁不成钢。
“难不成他死了,你的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应该这样,人要学会向前看。
“听我的,好好过日子,以后万一你喜欢上其他人了呢?”
“你的未来还长着呢,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啪地一声。
她转头一看,发现是桌子上的杯子摔地上了。
玻璃渣四散分裂,碎成了无数碎片,仿佛有人狠狠摔在地上似的。
简羽晴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尬笑着,“小爱,你是不是没把杯子放好。”
“我今天一口水都没喝,压根没拿出来杯子。”
……诶?
简羽晴突然觉得背后一冷,好像有什么东西盯上她了。
她僵硬转头,发现是落地窗前的鳄鱼,它趴在外头打哈欠。
“呼……”原来是鳄鱼啊。
真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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