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的灵体脱离肉身,如同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瞬间感觉轻快了许多。外界那令人心悸的压抑气息,在灵体状态下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具有实质性的压迫感,更像是一种弥漫在环境中的、冰冷的背景辐射。
他回头望了一眼石林方向,铁山等人的身影在灵体视野中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只有他那个靠在石柱上的肉身,以及胸前那个小小的帝王挂件,还能清晰地感知到一丝微弱的联系。
“呼……开始了。”李星云定了定神,操控着灵体,朝着那片死寂的灰雾山谷飘去。
越是靠近山谷入口,那种能量干扰的感觉就越发明显。灵体视野中,原本清晰的世界开始变得扭曲,色彩斑斓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霓虹灯,在灰雾中疯狂闪烁、碰撞。耳边也开始响起各种杂乱无章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和尖啸,试图钻入他的意识。
“啧,这地方,信号干扰也太严重了。”李星云感觉自己的“灵体信号”都有些不太稳定,像是随时可能掉线。他赶紧集中精神,稳固灵体状态,同时尝试调动一丝风之魔气(啸风)萦绕在灵体周围。
微弱的黑色气流如同护盾,将那些无形的能量干扰和精神低语稍稍排开了一些,让他感觉好受了点。
“看来魔气在这种环境下还有点用。”李星云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飘入了山谷入口的灰雾之中。
一进入灰雾,视野瞬间变得极差。即便是灵体状态,能见度也不超过二十米。四周是扭曲、怪异的岩石,地上散落着各种生物的骨骸,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魔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死亡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荒芜与寂静。
“不是说有强大生命波动吗?怎么死气沉沉的?”李星云心里嘀咕,更加警惕地向前飘荡。
他不敢飞太高,也不敢离地面太近,保持着一种不上不下的悬停姿态,缓慢推进。羊符咒带来的灵体感知被他放大到极限,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
很快,他发现了第一处异常。
在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中央,地面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焦黑色,仿佛被某种极其高温的能量瞬间灼烧过。而在焦黑区域的中心,残留着一股极其狂暴、混乱的能量波动,其中夹杂着熟悉的……魔气?但又和他所拥有的八大魔气感觉不太一样,更加原始、暴戾,充满了毁灭欲。
“这是……某种强大魔兽留下的痕迹?”李星云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用灵体感知着,“这能量残留的强度,感觉比腐臭沼泽里那些家伙猛多了啊!”
他默默记下这个位置和能量特征,继续向前。
越往山谷深处,灰雾似乎越发浓郁,能量乱流也越发狂暴。李星云甚至看到一些地方的空间都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玻璃裂纹般的扭曲痕迹,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危险气息。
“我靠……这地方空间都不稳定了吗?”他吓得赶紧绕开那些区域。
期间,他也遇到了一些“本地居民”。
几只形态模糊、颜色深暗、散发着浓烈怨念的蚀魂在雾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它们的强度明显高于鬼嚎林的那些杂兵,但在李星云刻意收敛气息、并用风之魔气伪装的情况下,并没有发现他这个“外来灵体”。
他还看到了一群长得像放大了的、甲壳上布满诡异花纹的蜈蚣一样的妖兽,正在啃食一具庞大的、不知名魔兽的骸骨。它们似乎对灵体没什么兴趣,或者说根本感知不到刻意隐藏的李星云。
“看来灵体侦察确实有优势。”李星云稍微放松了一点。只要不遇到专门克制灵体的东西,他应该还算安全。
他一边记录着沿途的地形、能量异常点、遇到的妖魔种类和分布,一边朝着山谷能量波动最紊乱、也是守石人提到的“核心区域”方向摸索过去。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他渐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周围的灰雾似乎活了过来,开始有意无意地朝着他的灵体汇聚、缠绕。那种冰冷的、试图侵入意识的感觉越来越强。即便有风之魔气护体,他也开始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烦躁。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自己和肉身之间的那丝联系,正在变得……微弱!
“不好!距离太远,还是干扰太强?”李星云心里一紧。要是联系断了,他可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他立刻萌生了退意。收集到的情报虽然不算特别详尽,但至少证明了山谷内极度危险,能量紊乱,存在强大妖魔活动的痕迹,也大致摸清了一些外围区域的情况。应该……可以回去交差了吧?
就在他准备调转方向,循着那丝微弱的联系往回飘的时候,异变陡生!
前方浓郁的灰雾突然剧烈翻涌,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其中移动!一股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妖魔都要恐怖、都要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李星云的灵体瞬间僵直,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紧接着,他看到了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翻涌的灰雾向两侧分开,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东西”,缓缓显现出它的一部分轮廓。
那似乎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碎片、暗影能量以及某种粘稠的、仿佛活着的黑暗物质糅合而成的……不定形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伸成巨大的、布满眼睛和嘴巴的触手,时而坍缩成一颗跳动着的、散发着绝望波动的黑暗心脏!
它仅仅是存在于那里,散发出的气息就让周围的灰雾凝固,让空间的裂纹加剧!李星云甚至能看到,它周围的光线都在被吞噬、扭曲!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李星云吓得魂飞魄散(字面意思上的),灵体都差点被这股威压震散!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妖魔!甚至可能不是魔兽!这玩意儿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天灾!一种规则的扭曲体!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灵体被这东西发现,甚至只是被它散逸的能量波及,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跑!必须立刻跑!
李星云用尽全部意念,疯狂催动兔符咒(作用于灵体),同时将风之魔气催发到极致,包裹着灵体,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朝着来路亡命飞遁!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然而,那恐怖聚合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那不断变化的躯体上,几只巨大的、充满混乱与恶意的“眼睛”缓缓转动,锁定了李星云灵体逃窜的方向!
没有声音,但一股无形的、蕴含着湮灭力量的冲击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追上了李星云!
“完了!”李星云心中一片冰凉,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的烛火,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趴在他肉身上、毫无动静的迷你帝王,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淡薄、却带着无上威严的金光!
与此同时,远在山谷中亡命奔逃的李星云灵体,突然感觉到,自己与肉身之间的那丝微弱联系,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牢固!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煌煌帝威的暖流,顺着那丝联系涌入他几乎要溃散的灵体,瞬间抚平了所有的恐惧与震荡,并将那股追袭而来的湮灭冲击波,于无形中……抵消了!
李星云甚至能“听”到,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灵魂深处的冷哼,顺着那丝联系传来。
是迷你帝王!
他出手了!
李星云来不及多想,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庇护和力量,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玩命地向山谷外冲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恐怖聚合体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敢于挑衅其威严的力量激怒了,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整个山谷的灰雾都为之沸腾!但它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或者是忌惮着什么,并没有亲自追出来。
李星云头也不敢回,一口气冲出了灰雾范围,冲出了山谷入口,直到看见了远处石林那熟悉的轮廓,以及石林边缘那几个焦急等待的身影,他才敢稍微放缓速度,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
山谷入口的灰雾依旧翻涌,但那令人绝望的威压已经减弱了许多。
他的灵体如同虚脱般,晃晃悠悠地飘回了石林,回归了肉身。
“呃……”李星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李星云!你怎么样?!”铁山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他摇晃的身体。石盾、夜枭、老瘸子和墨迹也立刻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紧张和关切。
“看……看到了……”李星云声音嘶哑,带着未散的恐惧,“里面……里面有个……怪物!超级……超级大的怪物!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那恐怖聚合体的模样和威压,听得众人脸色发白,连铁山这样沉稳的人,眼神都无比凝重。
墨迹更是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手都有些发抖:“不定形灵魂聚合体……规则扭曲现象……疑似具备湮灭属性攻击……天灾级威胁……”
“此地不宜久留!”铁山当机立断,“立刻撤退!返回营地!”
没有人有异议。一行人迅速收拾好东西,由夜枭开路,铁山和石盾护卫着惊魂未定的李星云,老瘸子指引方向,墨迹负责断后(主要是抱着他的本子),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营地方向撤离。
李星云被石盾半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走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帝王挂件。
挂件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异常。
但李星云知道,刚才在谷内,那绝不是幻觉!
是这位大佬,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他用精神波动,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感激,试探着问道:“大佬……刚才……多谢了!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迷你帝王沉默了片刻,传来一道意念,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憎:
“规则的残渣,世界的脓疮,苟延残喘的……失败者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此地之事,非汝眼下所能触及。今日所见,烂于肚中即可。”
李星云心中一凛,连忙应是。他虽然好奇得心痒痒,但也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被灰雾笼罩的山谷,心中充满了后怕,以及一丝……莫名的沉重。
这次侦察任务,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也让他真正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下,所隐藏的、远超想象的恐怖。
他之前那些插科打诨、摸鱼度日的想法,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给系统充能,更要真正掌握这些符咒和魔气!否则,下次再遇到这种“天灾”,他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夕阳红观光团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科考行动,就在这样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气氛中,仓皇落幕。
而李星云不知道的是,在他灵体仓皇逃窜、迷你帝王悄然出手抵挡那湮灭冲击的瞬间,在山谷最深处,那片连灰雾都无法渗透的绝对黑暗之中,一双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星辰与毁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丝缝隙……
一丝疑惑与探究的意念,如同蛛网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扫过整个山谷,最终,定格在了李星云灵体最后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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