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高高兴兴地回宫，方既明处理完公务，也高高兴兴地直奔奈费勒家。
皆大欢喜。
如今两人已无需在奈费勒的私宅碰头，方既明直接去了奈费勒府上。
刚好，现在正是奈费勒的吃饭时间，餐厅却空无一人。
方既明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人在哪里。
果然，敲开书房门，奈费勒左手翻着书页，右手握着叉子，正叉着餐盘里一团不明混合块状物往嘴里送，旁边放着一杯驼乳。
鹦鹉也在一边安静地啄谷子吃。
方既明坐到了他对面，毫不客气地指指点点：“你，奈费勒，堂堂苗圃校长、帝国重臣、贵族之光！竟然……竟然在书房里吃饭！”
“嗯？”奈费勒从书页上抬起眼，“书房不能吃饭？”
方既明被噎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看看你，为了不弄脏书房，吃的都是些什么没味道的……糊糊？”
“但是营养很齐全。”奈费勒低头继续看书，“我叫人给你也来一份？”
“啧……”方既明竟无言以对，“行吧，顺便来片生卷心菜。”
奈费勒吩咐下去后，方既明神秘兮兮地凑近：“给你看个大宝贝！”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心声不泄密，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只睡得暖乎乎的小奶兔：“当当当当！”
棕毛小兔骤然暴露在光线下，迷迷糊糊地还想往暖和的地方钻。
方既明把小兔轻轻放在奈费勒的书桌上。
离开了热源，小家伙醒了，小小的鼻尖翕动着，好奇地四处探索：“你带去苗圃，教孩子们怎么养，它就是苗圃第一任吉祥物了。”
奈费勒伸手，轻轻摸了摸这柔软的小家伙，小兔并不怕人：“好。”
很快，方既明的午饭也端了上来。
他将卷心菜送到兔子嘴边，小兔毫无兴趣。
屡次尝试无果，奈费勒道：“是不是还没断奶？”
方既明将菜叶放到一边，又用手指沾了点驼乳，凑近小兔的嘴。
小兔偏头避开，毫不领情。
方既明不信邪：“你托着它的背，抱它起来。”
奈费勒依言照做，稳稳托着小兔，小兔没挣扎。
方既明趁机将驼乳由指尖滴到它嘴上。
小兔下意识舔了舔，咂咂嘴，尝到了味道，鼻尖立刻兴奋地翕动起来，追着方既明的手指就舔。
“天啊！”方既明感觉心都化了，“以后就这么喂。”
两人这么把兔子喂饱，让它自己在书桌上探索，这才继续吃饭。
奈费勒吃完那份营养糊糊，抱起兔子，接着看书。
等方既明也吃完，他才开口：“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两件事：”方既明竖起两根手指，“一、看看‘火焰大王’的进展；二、军备。”
“先说军备。”奈费勒一手托着再次睡着的小兔，另一手在方既明的帮助下扯出本子记录，“今天‘火焰大王’刚好有场行动，一会儿带你去。”
方既明点头：“我们必须一次备齐所有盔甲、刀剑。”
“咱们思想上要打持久战，但推翻苏丹必须速战速决，我们耗不起。所以，做不到从敌人手里缴获武器来补充自己。”
奈费勒表示认可：“那么，问题在于？”
“我已经在自己的工厂生产武器，找信得过的工匠打造盔甲，但是不够。需要你和你信得过的人，分散地、不引人注目地生产。”
奈费勒问得很干脆：“要多少？”
方既明垂眸思考：“目前算下来的缺口，差250套盔甲，100刀，100剑。”
“但天灾人祸下，流民太多，我们的人还可能继续增加……按350套盔甲，150刀，150剑准备吧。”
“好。”奈费勒记下，放下笔，沉思片刻：“我们的人……够了吗？”
“人……加起来一千出头，但亡灵大军不计其数。”
奈费勒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沉睡的小兔：“亡灵……太依赖天气了。”
“没事，苏丹的军队多是被强征入伍的，我们只需要控制住他们就好，不用伤及……”
“你不能这么想。”奈费勒皱眉打断，“他们本心或许确实无辜，但在战场上，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不会对我们的人手软。”
他补充道，“你这话不利于稳定军心，以后别再和任何人说了。”
方既明知道他说得很对，他总会站在大局思考，叹口气：“好。”
奈费勒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他将小兔交给一位看起来靠谱的仆人暂为照料，又叫上斯瓦萨尔一同前往，让他见见世面。
走到斯瓦萨尔房门口，两人听到他在房间里沉浸地朗读着诗歌。
“……现以您的热泪，诅咒我，护佑我吧，我祈祷。
不要温顺地走进那段良夜。
怒斥，怒斥这光明的消谢。”
奈费勒耐心等他读完最后一句，才抬手敲门，唤他出发。
……
三人挤在奈费勒的车驾里。
奈费勒开口道：“小圆传信，阿尔图在家布置了献祭阵法。这几天，他正在筹备……让他的厨师哈比卜，将一个尚未决定人选的人，做成……嗯，分食。”
方既明扶额：“这家伙疯了也不应该搞吃人这套啊……尽快找人策反哈比卜吧，他可以算是……暗恋梅姬，很好策反。”
“好。那说说‘火焰大王’现在的进展……”奈费勒看向他的义子，“你来介绍吧。”
“好的，老师。”斯瓦萨尔思路清晰地回答道，“我们都知道，火焰大王放着吃灰的时候，也就是个骗小孩的皮套，唯有在夜色中奔跑时，人们的恐惧与希望，才能为它镀上神性的光芒。”
方既明知道，奈费勒厌恶暴力，但此事非暴力不可行。
“之前，我们将萨伊库先生装扮成火焰大王，又雇了五位能言善辩的吟游诗人……”
“他劫富济贫——洗劫了垄断三十个村庄磨坊、榨油生意的富商，将所得分给有胆量的贫民，火焰大王的传说由此点燃。”
“他伸张正义——惩戒了视矿工性命如草芥、肆意克扣工钱的黑心矿主，将其不义之财散给敢于反抗的矿工家属；”
“他庇护弱小——从狂热的密教祭祀场救下将被献祭的少女，火光驱散黑暗，留下神迹般的火光在村落间流传……”
“如今，无数土墙上都刻画着它可怖的面容——对于善良的人来说，这是庇护的印记，对于恶人来说，这就是恐惧与诅咒的记号。”
“经过这段时间的冒险与运作，火焰大王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现世神话——它有自己的信徒、有自己的教团，甚至有很多模仿着穿着类似的装扮劫富济贫……”
方既明一愣，突然想到什么：“原来这是咱们的人做的！苏丹已经派人调查最近的‘新生邪教’了。”
奈费勒若有所思：“那今天的行动，就是最后一次。”
斯瓦萨尔接着介绍：“今天，火焰大王的目标，是一名残暴而强壮的武士。”
“他的爱好是猎人，字面意思的，狩猎活人，特别是年轻的女奴。”
“在荒野中，人们经常看到被他侮辱后，一刀两断的尸体。”
方既明听完后，表示明白，看向奈费勒，在心里问：“他说话像在吟诗……你这是在让他接触核心事务了？”
奈费勒微微点头。
他可不想再听到方既明之后又说什么，找不到可靠的人接任苗圃了——这确实是一个亟待填补的漏洞。
……
车驾在出城前停下，三人下车，隐蔽地潜入一片僻静的森林中。
火焰大王早已按照所得情报，在武士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红色的布条用铆钉固定在了描绘怒火金睛的头盔上，穿戴着朱红色的皮甲与亮铜装饰的披挂。
手中是涂上油的武器，关键时刻能点燃吓人。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刚睡醒的黑衣武士，颠着几个铜板，晃晃悠悠地从小路走来。
火焰大王提剑现身，拦在路中，手中长剑“呼”地燃起烈焰。
武士拔出长刀，眯眼看向火光，喝道：“哪个杂碎在装神弄鬼？”
回答他的，是火焰大王燃烧的剑锋。
两人战作一团。
“他武艺见长啊！”方既明用气声感叹。
奈费勒低声道：“有特训过，近来也经历了不少实战。”
武士的衣角不慎蹭到剑尖，火苗贪婪地吞噬起布料。
他慌忙后退，在地上狼狈翻滚扑打，终于扑灭火焰：“雕虫小技！”
他恼羞成怒，吼叫着再次向火焰大王冲了上去。
“周围也没别人，我们上去帮忙？”方既明小声问奈费勒。
奈费勒摇头：“有留影机，而且他自己也可以。”
果然，没一会，火焰大王就料理好武士的后事——将尸体一分为二，装到袋子里。
斯瓦萨尔仿佛成了现场旁白，语调带着念诗般的韵律道：“‘正义必得伸张’，在过去，这只是一句受人欺辱的人自我安慰的屁话。”
“现在，火焰大王来了。”
“第二天，人们就会在城门上发现坏人一分为二的尸首，和记录这场审判的画片。”
方既明觉得他该去当吟游诗人，绝对能获得超多喜欢。
奈费勒避着他的义子，小声回应他的吐槽：“他在宫廷里压抑久了，如今想说话，喜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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