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教他什么呢？
但眼见小家伙积极性这么高，也不好随便糊弄过去。
方既明决定先给他简单讲讲三国的背景，于是说起了诸葛亮草船借箭、火烧赤壁、空城计的故事……
打算等他再大一些，再讲完整的三国演义。
完整版方既明自己当然也记不全了，为此，他还特地让好兄弟给自己买了一套四大名着，带了过来。
唉，怎么还是逃不掉给人讲故事的命运？
达玛拉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听得入了神，他听得是大受震撼：“好厉害啊！这都能以弱胜强？有这样一个奇人在，最后一定是汉赢了吧？”
“没赢，谁都没赢。”
达玛拉不解：“怎么会？”
方既明见天色已晚，不打算继续讲下去，眯眼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任凭达玛拉在床上打滚撒娇、软磨硬泡，方既明也不为所动，还悠闲地给自己和达玛拉各倒了一杯温牛奶。
达玛拉真是恨死这种卡文的人了！
话说一半，天打雷劈！
但他还是接过了热牛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等他喝完，方既明收走杯子准备离开，手却突然被达玛拉拽住。
“干嘛？”
达玛拉仰起头，眨巴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方既明：“陪我。”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粘人？
方既明轻轻甩了甩被拽住的手：“你都七岁了，该学会自己睡了。”
“我父皇都四十多了，不也一样每晚都要别人陪吗？”
方既明一时语塞：“……这哪能一样？再说，你不都说他是疯子吗？疯子做事，哪是我们正常人能理解的？”
达玛拉松开了手，但却没有退让：“就今天！我有问题要问你。”
方既明只好妥协：“行，就今天。”
方既明像之前为了培养他的安全感而陪睡时那样，飘进被子里。
达玛拉则自觉地光脚跳下床，跑去熄了灯，又“哒哒哒”跑回来，钻进被子，挤到了方既明身边。
他满足地闭上眼睛，开口问道：“老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好像只有我能看到你？”
“我不是东西……”不对，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方既明改口：“我也不是人……”
虽然没错，但好像更奇怪了。
方既明嘿嘿一笑，打算吓唬吓唬这个小家伙，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说：“我是鬼啊！”
显然，没听过鬼故事、也没看过恐怖片的达玛拉并不觉得鬼有什么可怕。
他依然疑惑，又抛出一连串问题：“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为什么好像只有我能看到你？”
方既明一一回答道：“我是被一个疯子杀死的。”
“出现在你身边，是因为你是个需要帮助的孩子，也是我的朋友。”
“只有你能看到，是因为我只让你看见。如果你试着和别人提起我，你会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达玛拉还以为疯子指的是他爹：“是父皇杀了你？我替你报仇！”
方既明忍不住笑了：“你怎么总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放心，杀我的另有其人，而且我已经报过仇了。”
“我又不蠢，在别人面前我当然不会说。”达玛拉嘟哝了一句，接着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还是会像故事里的小精灵那样，等我长大了就看不见你了？”
方既明原本确实打算等他长大后，就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
但他既然这么问了，明显是舍不得自己走：“等你嫌我烦了我再走。”
他怎么会嫌老师烦呢？
那当然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咯！
达玛拉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达玛拉便被带走了——不是去他母亲那里的私人辅导，而是穆拉德经过昨天的比试，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下令让他进入宫廷学校寄宿学习。
宫廷学校里不仅有王子公主，还有从各地选拔而来的优秀青少年。
这里针对上层子弟的考核与管理都极为严格，达玛拉有得卷了！
反正以他的性子和能力，在学校里不会被霸凌，他不去霸凌别人，都说明方既明的教育卓有成效了。
至于学习，道理他都懂，爱学就学，不学拉倒，没什么好过分干涉的。
孩子也该有自己的空间了。
刚好，如今许多老熟人也到了关键的人生阶段，方既明便抽空去找他们玩玩。
首先是茵苏希娜。
方既明在大回溯之前，也按茵苏希娜的想法，保留过她的记忆。
在她刚接手领地后，方既明便将地上一世变为鬼魂后的记忆悉数还给了她。
并明确告诉她：“眼下你们能活着，是我尽力争取来的。你要想办法化解他们心中的仇恨。”
然而对高原人而言，灭族是深仇，掠夺土地同样是大恨。
并不是说没有被屠杀，就不算血海深仇。
茵苏希娜即便拥有上辈子被灭族的记忆，心中也难免愤懑，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但她深知，如今他们势单力薄，贸然反抗只会给穆拉德出兵镇压的借口。
因此她一直竭力压制着那些不服的声音，导致现在这片领地不仅不服穆拉德，连茵苏希娜也难以服众。
还是多亏了方既明暗中相助……以及敦促圣主暗中提供支持，才勉强维持住稳定。
但人们心中的恨意，依然是一颗定时炸弹。
之前忙着照顾达玛拉，方既明与茵苏希娜沟通都是托梦，如今终于可以实地见上一面了。
上一世是一人一魂，这一世恰恰相反，是一魂一人。
茵苏希娜见他出现，并未感到意外，如同梦中那般请他坐下：“您来了。刚好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完蛋，他真成万能顾问了。
他虽获取了两位神明的力量，可没继承他们的记忆啊！
他能给人建议，全靠自己当苏丹的经验，以及阿尔图无数次轮回摸索出的统治心得。
都是零散的经验，尚未形成体系……他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茵苏希娜开口道：“他们的诉求始终没变，依然是收回故土与完整的主权。”
“你先稳住他们，让他们蓄积力量、稍安勿躁。”方既明顿了顿，用夸张的播音腔道，“仇，不是不报，而是缓报、慢报、优报、有节奏地报。让有准备的人先报，让懂大局的人先报，让有能力的人先报。先报带动后报，具体情况具体报。不是盲目地报，是科学报、精准报、高效报，是有策略地报。让懂经营的人参与报，让善沟通的人带头报，以直智慧力量助力智慧报，同时兼顾特殊情况灵活报，才能高效地完成对强大帝国的、有效的报仇！”
茵苏希娜：“？？？”
方既明轻咳一声，恢复了正经语气：“主权……等希尔希纳恢复记忆后，他能处理得很好。届时可以考虑让你们高度自治。”
茵苏希娜一愣：“他？”
方既明点头：“对。你离开后，他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开窍了。酒喝得少了，美人也不乱找了。”
茵苏希娜眼中流露出欣慰。
方既明接着说：“至于领地，这次我不会让达玛拉手上沾染家人的血。诛杀穆拉德的事，得由你们来做，刚好你们可以借此平民愤。新王不一定是达玛拉，但新王上位后，我会确保他将安纳托利亚高原作为领地归还给你们。”
茵苏希娜表示认可，却又轻轻叹了口气：“想不到，之前是敌人、是血仇，如今却能算是合作伙伴。”
方既明点头：“考虑一下？”
茵苏希娜并未犹豫太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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