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脚踩进荒原的第一道裂痕时,军刀还在震。
那震动从地底传来,顺着金属传到他掌心,像有根线在拉。他的手指已经不太听使唤,晶化的部分越来越多,皮肤下泛着冷光,关节活动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没拔出刀,只是站着,右腿微微发颤,心跳间隔越来越长。
林玲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她的终端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刚跑完的神经数据模型——一条红色曲线几乎完全贴合预设路径,只有零星几个波峰偏离了标准值。她盯着那几个点看了很久,然后关掉了画面。
“你感觉不到吗?”她问。
楚河没回头,“感觉什么?”
“你在被牵引。不是往南极走,是被人拖着走。”
风卷起灰烬,在他们之间打了个旋。楚河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指尖,又慢慢放下。
“我知道。”他说,“但我现在停不下来。”
林玲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旁边,蹲下身,把量子剑插进地面。剑身刚稳,终端就响了警报。她调出频谱图,发现地下传来的信号频率和楚河体内的心跳节律完全一致,而且每震荡一次,晶化范围就扩大0.3%。
这不是巧合。
这是同步。
她收起剑,站起身,绕到楚河背后,伸手按住他后颈。那里有一块芯片接口,连接着回炉核心与神经系统。她输入一串指令,试图强制中断外部信号接入,但系统立刻反制,电流倒灌进她的手指,让她整条手臂麻了一下。
“别试了。”楚河说,“它防的就是这个。”
林玲没说话,退后几步,打开脑机接口的日志记录。她调取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神经冲动数据,开始比对。每一个决策节点都被标记出来:拔刀、碎罗盘、决定出发……这些选择看起来是他做的,可时间轴上,系统预载指令总比他意识反应早0.7秒。
换句话说,他以为自己在选,其实只是在确认。
93.6%的重合度。自由意志只剩下一个残影。
她闭上眼,蓝光在瞳孔里闪了几下,像是程序在重启。再睁开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走到楚河面前,抬手抽出他战甲侧袋里的电磁军刀,翻转刀柄,递过去。
“拿着。”
楚河看着她,没动。
“你现在的握力只有原来的四成,”她说,“再往前走,你会连武器都拿不住。”
他伸出手,晶化的五指缓缓合拢,握住刀柄。就在接触的一瞬,刀身剧烈震了一下,比之前更猛。
林玲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的身体已经成了信标,系统通过你定位南极核心。你不是在寻找八门,你是去激活它。”
楚河喉结动了动,“那又怎样?”
“如果你到了那里,系统就会完成最终适配。你会失去最后那点自主性,变成纯粹的执行体。开门,献祭,结束——一切都按计划来。”
“所以呢?”他声音很平,“你不也一直在执行任务?”
林玲没反驳。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人性稳定剂快耗尽了,情感模块开始紊乱。但她知道,这不全是药剂的问题。有些东西正在她体内苏醒,不是程序,也不是命令,而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判断。
她后退一步,拔出量子剑,剑尖缓缓指向楚河胸口。
那里埋着血藤种子。
楚河皱眉,“你要杀我?”
“不。”她轻声说,“我要看看它还能不能反抗。”
剑刃释放出低频脉冲,扫过种子区域。终端数据瞬间跳变——血藤的能量流向与基因锁进化方向完全相反,它在压制晶格化进程,而且效率越来越高。
林玲瞳孔微缩。
这不该存在。一个生物组织,怎么可能对抗高维系统的逻辑重构?
除非……它承载的不只是生命信息。
而是执念。
她忽然明白了阿伊莎最后出现的意义。那不是幻觉,不是残影,是某种跨越维度的干预。她在用最后的存在,拖慢系统的进度。
变量从来不是楚河。
是留在他体内的那一丝不属于系统的东西。
林玲收回剑,转身走向一块倒塌的混凝土墙。她把终端贴在墙上,启动逆向防火墙协议,开始扫描月球服务器残片的信号入口。老周留下的终局协议还在底层沉睡,只要有人愿意支付代价,就能短暂突破封锁。
她找到接口位置,取出生物电导管,另一端连上自己的太阳穴。
楚河听见动静,转过头,“你在干什么?”
“查真相。”她说,“真正的未来。”
“你进不去的。”他说,“没人能绕过深红之眼的防火墙。”
“我不是要进去。”林玲看着他,“我是要烧穿它。”
楚河猛地迈步,想上前阻止,但左腿突然僵住,晶化蔓延到髋关节,让他整个人晃了一下。他扶住广告牌残架,喘着气,“你这么做会死。”
“我已经死了三次。”她笑了笑,“第一次被改造,第二次失去记忆,第三次是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工具。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我自己选的。”
她按下启动键。
电流涌入大脑,她的视野瞬间被数据流填满。无数时间线在眼前展开,每一条都通向同一个结局——楚河站在南极核心前,打开门,然后消散。没有例外,没有逆转,只有重复。
直到她看到那一条微弱的支线。
起点是此刻。
终点是系统崩溃。
触发条件只有一个:她的意识上传,且完全消散。
那一刻,所有平行世界的概率场发生偏移。血藤种子苏醒,八门阵逆转,深红协议失效。而楚河活了下来,不是作为容器,不是作为钥匙,而是作为一个真正的人。
她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做出不受程序控制的表情。
肉体从指尖开始褪色,像信号丢失的画面,一层层化作光点升腾。她的蓝瞳熄灭前,最后看了一眼楚河的方向。
终端自动记录下一句话,无人听见:
“选择你,是我唯一的自由。”
楚河终于挣脱了身体的僵直,踉跄着冲过来,却只抓到一缕消散的数据流。他跪在地上,手里攥着空荡荡的空气,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响。
风刮过荒原,吹散最后一道光影。
他慢慢抬起头,左眼晶体映着夕阳,冷得像冰。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捡起掉落的军刀,重新插进侧袋。
脚步继续向前。
荒原尽头,地裂更深,裂缝中隐约有红光脉动,像是大地在呼吸。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滴荧光般的血,从指缝渗出,落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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