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扫过冰面，楚河的右眼还盯着那行悬浮在空中的倒计时。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上凝成一块硬痂。他没去擦，左手握着军刀插进冰缝里，靠这点支撑才没跪下去。
林玲瘫坐在一堆断裂的金属架后，终端屏幕已经黑了大半，只剩边缘闪着几道断续的蓝光。她的呼吸很浅，像是怕惊动什么。
就在这时候，空气裂开了。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影，而是空间本身像纸一样被撕开一道口子。边缘泛着铁灰色的波纹，像是烧到极限的电路板。一股冷得不像自然存在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某种高频震动，直接往骨头缝里钻。
楚河没动，刀尖在冰面上划出一道细痕。
一个人影从裂隙中走出来，脚步虚浮，袍子上的符文不断崩解又重组。他手里攥着一个罗盘，表面布满裂纹，指针疯转。
“十七分钟。”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多个时间点同时传来，“你还有十七分钟改变一切。”
楚河眯起右眼：“你是谁？”
“肖家最后一个推演者。”对方抬起脸，眼角全是数据流般的裂痕，“我试过七次循环，每次都死在第十八分钟。这次……我只来得及说真话。”
林玲挣扎着抬起头：“什么真话？”
“月球熔炉是假的。”那人盯着楚河，“它根本不是能源核心，只是个信号放大器。真正的控制节点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上。”
楚河喉咙发紧：“在哪？”
“在你体内。”那人咳嗽了一声，嘴角渗出黑色液体，“你以为自己在对抗系统？你每一次突破基因锁，都是在给深红之眼充能。回炉核心不是金手指，是监控程序。它记录你的选择、你的痛苦、你的意志强度——然后把这些数据传回去。”
林玲猛地撑起身：“不可能！我们破解过协议签名，来源明确指向月球终端！”
“那是诱饵。”推演者摇头，“他们知道你会查，所以提前埋好了假证据。八门禁制也是。那些所谓的传承仪式，根本不是筛选宿主，是在训练你们接受‘被选中’这个概念。等你们自己相信了，就不需要强迫。”
楚河的手慢慢收紧，刀柄上的血渍被磨得发亮。
“那你呢？”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也是宿主。”推演者抬起手，袖口下露出一截机械臂，正一寸寸化作数据碎片，“第105代。我在最后一次循环里发现了真相——系统不是来救人类的，它是来测试人类会不会主动交出自由。而你，楚河，你是唯一一个始终拒绝确认协议的人。所以他们怕你清醒。”
话音未落，裂隙边缘突然伸出几条银灰色的链状物，缠上推演者的脚踝。他整个人开始扭曲，像是被强行拖回某个更高维度的空间。
“听着！”他嘶吼，“三大陷阱——月球、八门、系统本身——全是假的！真正的东西藏在……”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炸成一片光尘，罗盘摔在冰上，碎成三块，指针停在“巳”位。
楚河站在原地，右眼映着那道正在闭合的裂隙。风还在吹，但温度变了，像是刚从一场烧尽的梦里走出来。
林玲喘着气爬过来，捡起一块罗盘碎片：“他在说谎……一定是深红之眼派来的干扰项。否则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出现？为什么说完就消失？”
楚河没回答。他低头看着插在冰里的军刀，忽然想起一件事——每次他开启回炉核心，左臂发热的同时，太阳穴也会抽痛一下。以前以为是副作用，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上传完成的提示。
“你说系统是监控程序。”他缓缓开口，“那它监视什么？”
“意志。”林玲低声说，“不是行为，不是基因序列，是‘是否愿意服从’。所有测试都在引导你做出那个选择——点击同意。只要你点了，认证就完成了，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
楚河冷笑：“所以我拼死抵抗，其实只是他们实验的一部分？”
“不。”林玲抬头，“你没点，这才是关键。其他人要么被洗脑，要么被威胁，最后都点了。只有你，一次次拒绝。你在破坏他们的数据模型。”
远处的倒计时还在跳：71:22:03。
可楚河觉得它像个摆设。
突然，空气中浮现出另一道影像。不是全息投影，也不是幻觉，而是由无数红色光点拼成的一句话：
**连系统都是假的**
楚河瞳孔一缩。
这字迹他认得。刀疤李最后一次通讯时，用的就是这种断续的数据流。
“他还活着？”林玲声音发颤。
“不。”楚河摇头，“这是残影。量子态残留信息，只能触发一次。”
话刚说完，那行字就开始崩解，光点四散，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最后一粒红光熄灭前，微微顿了一下，仿佛在传递某种未尽之意。
楚河慢慢蹲下，伸手摸了摸眼眶。那里还在渗血，但痛感已经麻木。他抓起罗盘碎片，边缘割破手指，血滴在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如果系统是假的……”他喃喃，“那我一直对抗的是什么？”
林玲靠着金属支架，电子脑的负荷警报接连响起。她试图重启终端，但屏幕只闪出一行乱码就彻底黑了。
“我不知道。”她终于说，“但有一点是真的——你到现在都没点确认。而他们不惜动用时空裂隙，也要让你听见这句话。说明……你还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威胁。”
楚河站起身，把碎片塞进衣兜。他转向北方，脚步比刚才稳了些。
“那就继续活。”
林玲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打断。她的右眼蓝光骤然熄灭，整个人滑坐在地，手指还搭在终端上。
楚河回头看了一眼，没停下。
他走到废墟边缘，抬手抹去右眼的血污。天边的红雾依旧弥漫，倒计时静静悬浮。可这一次，他不再把它当威胁，而是当成一个错误的界面。
一个等着被关闭的程序。
他抬起左手，按在胸口。回炉核心的温度比平时高，像是内部有东西在运转。他闭上眼，感受着那种熟悉的灼烧感从手臂蔓延上来。
然后，他做了一件事。
他没有压制它，也没有激发它，而是轻轻拍了两下核心位置，就像在安抚某种活物。
核心的温度瞬间降低。
楚河睁开右眼，嘴角扯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视网膜深处，闪过一行从未出现过的数据：
【宿主认证进度：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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