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无日月,不知时光流逝。
王啸云在极度的疲惫与伤痛中沉沉睡去,又在丹药和自身顽强生命力的作用下缓缓苏醒。如此反复,每一次醒来,他都感觉体内的剧痛减轻一分,紊乱的内息也温顺一丝。
胖掌柜留下的丹药效果极佳,加之那杯灵酒的残余药力仍在持续发挥作用,他的伤势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更重要的是,在那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他心志愈发坚韧,对力量的掌控和内息的感悟,也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提升。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依照胖掌柜册子上的法门,耐心地、一丝不苟地引导着内息,如同疏浚河道般,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巩固着六品中期的境界。
心神沉入丹田,那奔腾的内息小溪虽因伤势而略显萎靡,却更加凝练精纯,运转间圆融自如。他尝试着去触碰脑海中那道融合后的剑意,或许是经历了与莫伤那等高手生死相搏的淬炼,又或许是青冥剑意的引导,这道剑意不再是最初的杂乱狂暴,而是变得沉凝了许多,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锋芒内敛,却更显危险。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对那黑铁块的感应也清晰了一丝。它依旧沉寂地待在怀里,却仿佛与他建立起了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联系,如同沉睡的火山,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力量……”王啸云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逐渐复苏的力量感,眼神锐利,“还不够!远远不够!”
想要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活下去,想要不再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独自涉险,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他需要更强!强到足以让所有觊觎者胆寒!
他取出那本册子,再次沉浸其中,如饥似渴地钻研着那些基础却至关重要的技巧,并结合自身情况不断印证、改良。他发现,那古老法门与这基础理论结合,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让他修炼事半功倍。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他再次从入定中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伤势已然好了七七八八,内息充盈鼓荡,甚至比受伤前更精进了一层。
胖掌柜不在石室内,只在桌上留下了新的清水、干粮和一瓶丹药,以及一张纸条:
“少侠安心静养,外界风波暂平。莫伤已遁走,蓬莱剑鸣之事众说纷纭,暂无定论。然名器谱重排之消息已如野火燎原,天下震动。各方势力目光皆汇聚华山,暂无暇他顾,此乃你宝贵时机。务必尽快提升实力,以备万全。切记,潜龙勿用。”
纸条上的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掌柜也处于极大的忙碌和压力之中。
“潜龙勿用……”王啸云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却愈发坚定。
他明白掌柜的意思。现在外界焦点暂时被华山和名器谱吸引,是他猥琐发育的黄金时间。一旦榜单公布,无论结果如何,都必将引发新一轮的、更加激烈的动荡。到那时,拥有青冥剑的他,必将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他不再多想,吞服丹药,继续投入到疯狂的修炼之中。
时间在寂静的石室中飞速流逝。
王啸云完全沉浸在修炼的世界里。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清水,累了就倒头睡一会儿,醒来继续练功、悟剑。
他将胖掌柜的基础法门与那古老法门不断融合印证,内息的运转越发精妙高效。他对青冥剑意的感悟也越来越深,虽然还远未能完全领悟“剑痴”顾幽的纯粹剑道,但出剑之间,已少了许多之前的匠气和野路子痕迹,多了几分举重若轻、意在剑先的韵味。
他甚至开始尝试摸索那黑铁块的其它用途,除了能激发特定剑痕、辅助修炼、偶尔爆发能量外,似乎还对各种能量气息异常敏感。
期间,胖掌柜又悄悄来过两次,每次都带来一些外面的最新消息,留下补给,又匆匆离去。
从他口中,王啸云得知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沸腾。
名器谱提前重排的消息,如同砸入江湖的一记惊雷,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和猜测。无数武林人士从四面八方涌向华山,导致沿途州府人满为患,冲突摩擦不断。
各大势力更是动作频频:
镇国将军府少主杨炎已率亲卫离京,赤炎游龙枪所向之处,无人敢攫其锋。
霸刀山庄庄主柳青提前出关,斩空刀锋芒毕露,一路南下,连挑七家镖局、三处山寨,刀意更盛往昔,显然是为冲击更高排名做准备。
潮生阁主皇甫静于洞庭湖再次召开琴会,一曲《沧海龙吟》引动百里波涛,其裂空琴之威,震慑人心。
藏剑山庄内乱消息已然传开,叶仲秋暂代庄主之位,对外宣称闭关清理门户,但其子叶星寒却异常活跃,广交豪强,其佩剑“流光”虽非名器,却也非凡品,似有所图。
幽冥谷行事愈发诡秘,但其长老“鬼笛”莫伤在州府失手、宝笛受损之事不知如何泄露,已成江湖笑谈,令其声势受损。
江南锦绣阁、黑木崖巨力门等势力也纷纷遣出得力人手,前往华山。
甚至远在东海的蓬莱岛、西域的密宗、漠北的王庭,都有异动传来。
整个江湖,如同一锅即将煮沸的水,而华山之巅,就是那锅底最炽热的中心。
胖掌柜每次带来的消息都让王啸云心惊肉跳,也让他变强的决心更加迫切。他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养分,实力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提升。
这一日,王啸云正在演练剑法,忽然心有所感。
他停下动作,屏息凝神。体内内息奔腾流转,已然达到六品中期的巅峰,距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而脑海中那道剑意,也凝练到了极致,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就是现在!
他不再压制,引导着所有内息,向着那层无形的壁垒发起了冲击!
轰!
如同洪水冲垮堤坝,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六品后期的关卡应声而破!
内息瞬间暴涨,变得更加汹涌澎湃!经脉再次被拓宽,能够容纳和运转的力量远超之前!
与此同时,他福至心灵,手中青冥剑下意识地向前刺出!
这一剑,并非任何招式,只是纯粹意之所至,剑之所指!
嗤!
一道凝练无比、仅有手指粗细、却闪烁着青红二色光芒的剑气,如同实质般脱剑飞出,无声无息地没入对面的石壁之中,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剑气离体三丈!凝而不散!威力内敛!
这是对自身力量和剑意掌控达到一个新高度的标志!远非初入六品时那涣散剑气可比!
王啸云缓缓收剑,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和与青冥剑之间更加清晰的共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六品后期!
短短十余日的潜修,在重伤初愈、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他竟能连续突破,直达六品后期!这般速度,若是传扬出去,足以震惊整个江湖!
但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实力提升越快,越能感受到前方的路有多长,越能体会到那些名器谱上的高手是何等可怕的存在。鬼笛莫伤恐怕至少是五品巅峰,甚至可能是四品!而像杨炎、柳青那般人物,恐怕早已踏入上三品宗师之境!
自己这点进步,在他们面前,依旧不够看!
就在这时,石室机关响动,胖掌柜再次匆匆而来。这一次,他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少侠,最新消息!来自华山……天机阁刚刚放出了部分新榜名单的……风声!”他声音都有些干涩。
“如何?”王啸云心中一紧。
胖掌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镇国将军府,‘赤炎游龙枪’,依旧……稳居榜首!”
王啸云并不意外,杨家枪镇守国门,威名赫赫,榜首实至名归。
“第二,‘斩空刀’,柳青!”
霸刀山庄刀法霸烈,柳青近期战绩辉煌,排名提升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胖掌柜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藏剑山庄,‘踏雪寻梅’双剑……排名……暴跌至第九!”
“什么?!”王啸云失声惊呼!藏剑双剑合璧威力无穷,历来排名前三,此次竟然暴跌至第九?这简直是断崖式下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藏剑山庄的威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叶仲秋的篡位恐怕……
“第四,‘千机扇’,周阳!”
“第五,‘裂空琴’,皇甫静!”
“第六,‘九幽冥火戟’,萧九寒!排名提升两位!”
“第七,‘流霞绣花针’,苏挽月!排名不变!”
“第八,‘破山断岳斧’,陆震山!排名下降一位。”
前面的排名虽有变动,但大致还在预料之中。但接下来的消息,却让王啸云彻底愣住。
胖掌柜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一字一句道:
“第十……据传闻……是一个新上榜的名字……”
“——‘青冥剑’!”
“持剑者……王啸云!”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王啸云脑海中炸响!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青冥剑?上榜?名器谱第十?!
持剑者……王啸云?!
这……这怎么可能?!
青冥剑尘封三百年,方才重现天日,他王啸云更是个籍籍无名、刚刚踏入六品后期的小辈!何德何能,竟然能一举跻身天下神兵前十?!与那些威名赫赫、传承悠久的名器并列?!
这消息一旦坐实,将会在江湖上引发何等恐怖的地震?!他将瞬间成为整个武林的目光焦点!无数的质疑、嫉妒、贪婪、杀意……将会如同滔天巨浪般将他彻底淹没!
天机阁……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简直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胖掌柜看着他震惊失措的模样,苦笑道:“消息尚未最终公布,只是阁内放出的风声,但……天机阁的风声,从未空穴来风。少侠,你……做好准备吧。潜龙在渊的日子,结束了。风云将因你而动!”
他拍了拍王啸云的肩膀,留下最后一句,转身匆匆离去,显然还有无数事情需要处理。
石室内,只剩下王啸云一人,呆立当场。
手中青冥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既兴奋又不安的嗡鸣。
窗外(虽然无窗),仿佛已有山雨欲来的狂风,呼啸而起。
风,已起于华山之巅。
而这场因名器谱重排而起的江湖风暴,似乎注定要因为这个横空出少年的名字,变得更加猛烈,更加不可预测。
王啸云握紧了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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