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擂的风波,在狂浪那看似胡闹实则精准的干预下,暂时平息。王啸云的名字,却以一种矛盾的方式在黑石镇悄然传开——既是身手诡异、杀入前十的黑马,又是被沙狼帮指认、疑似身负巨额赏金的要犯。这让他收获了更多的警惕、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
三日后,清晨。
死斗台前,十名最终胜出者集结。除了王啸云,其余九人皆是北漠凶名赫赫的亡命徒或佣兵头目,个个煞气冲天,眼神桀骜。王啸云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扎眼。
黑阎罗亲自到场,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兑现承诺。丰厚的黑石赏金被分发下去,轮到王啸云时,他能感觉到数道贪婪的目光落在自己那份上。
“随我来。”黑阎罗扫了十人一眼,转身走向镇子深处,一座依山而建的、守卫极其森严的巨大石堡。
这就是黑石会的核心重地,秘库所在。
进入石堡,阴冷、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金属、尘土和某种奇异药材的味道。通道两侧火把摇曳,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和暗沉的血色。
穿过数道沉重的铁门和机关,众人终于来到一个巨大的、如同洞穴般的石室前。
“每人只能选一件。一炷香时间。过时不候。”黑阎罗声音冰冷,示意守卫打开最后一道布满符文的厚重石门。
轰隆隆——
石门开启,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各种能量波动的气息涌出。
十人鱼贯而入。
秘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巨大,如同一个巨大的藏宝洞。 shelves上、石台上、甚至直接堆放在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物品: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矿石、装在玉瓶中的丹药、寒气森森的兵刃、残破的铠甲、古老的卷轴、甚至还有一些气息诡异的兽骨和不知名材料。
琳琅满目,却又良莠不齐,真假难辨。
那九人显然早有目标,一进来便如同饿狼般扑向自己感兴趣的方位,争分夺秒地甄别、抢夺。
王啸云却站在原地,没有急于行动。他缓缓闭上眼睛,并非依靠黑铁块的指引(他早已将那种感应深藏心底),而是纯粹依靠自身灵觉,去感知这秘库中无数气息的流动。
各种或强或弱、或炽热或阴寒、或锋利或厚重的能量波动,如同乱流般冲击着他的感知。他需要从中找到那一缕最契合自身、或者说……对他和林婉清最有用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排除了那些光芒耀眼却华而不实的矿石,排除了气息诡异难以辨别的丹药,排除了那些杀气过重却与他剑意不合的兵刃……
他的心神沉浸其中,如同老漠所说,求诸于内。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沉凝、带着一种古老苍凉意味的波动。那波动并不强烈,甚至有些晦涩,却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的心神。
他循着那感应,走向秘库一个偏僻、积满灰尘的角落。
那里,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无人问津的“废品”——残破的兵器碎片、失去灵光的矿石、以及一些形状古怪、看不出用途的金属块。
那丝感应,就来自这堆“废品”的最深处。
王啸云拨开表面的杂物,灰尘簌簌而下。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柄剑。
一柄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剑。
它通体黝黑,毫无光泽,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剑身比寻常长剑稍宽,长度与青冥相仿,但造型却古朴到了极致,甚至……有些丑陋。没有华丽的纹路,没有锋利的刃口,剑尖处更是浑圆厚重,仿佛未曾开锋。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根被遗忘的、烧焦的房梁木,沉重,笨拙,毫不起眼。与周围那些寒光闪闪的利刃相比,它简直像个误入宝库的乞丐。
然而,王啸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沉凝如山、古老苍凉的波动,正是从这柄丑陋的黑剑中散发出来的!
他伸出手,握向剑柄。
入手瞬间,王啸云脸色猛地一变!
重!
难以想象的沉重!
以他如今被黑铁块反复淬炼、气力远超同阶的体魄,竟然差点没能单手将它提起!这柄看似不起眼的黑剑,其重量恐怕是青冥剑的百倍不止!至少有三百斤以上!
王啸云深吸一口气,运转内息,双臂用力,才将这柄沉重的黑剑彻底提起。
剑入手,那沉凝厚重的感觉更加清晰。它仿佛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座微缩的山岳。剑身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铁,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感。
王啸云尝试将一丝内息注入其中。
内息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这黑剑仿佛是一个无底洞,根本无法灌注内力,更别说激发什么剑气剑芒了。
它似乎就是一柄纯粹的、极致的、沉重无比的……凡铁?
但王啸云心中的那丝感应却越发清晰——就是它!这柄无锋的重剑,与他体内那沉稳凝练、求诸于内的力量意境,隐隐共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黑剑靠近剑格的剑脊上,那里似乎刻着两个极其古老、模糊不清的小字。
他仔细辨认。
【墨·梅】
墨梅?
王啸云心中猛地一震!墨梅?这与林婉清的“寻梅”剑,难道有什么关联?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怀中的黑铁块,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灼热起来!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传递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与眼前这柄重剑接触的冲动!
王啸云强行压下黑铁块的异动,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
就是它了!
虽然它无法灌注内力,沉重笨拙,毫无锋芒,但那种极致的力量感和内敛的古老意境,却深深吸引了他。这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兵器——放弃轻灵取巧,回归力量的本源!
“时间到!”外面传来守卫冰冷的催促声。
王啸云不再犹豫,扛起这柄与他身材相比显得过于庞大的重剑【墨梅】,大步走出秘库。
当他扛着这柄造型奇葩、毫无光泽的黑铁重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立刻引来一阵哄笑和鄙夷的目光。
“哈哈哈!那小子选了个什么玩意儿?烧火棍吗?”
“怕不是个傻子吧?那么多神兵利器不选,选这么个废铁?”
“这玩意能杀人?砸人都嫌笨吧!”
就连黑阎罗看到那柄重剑时,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和疑惑,随即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这柄剑在秘库放了不知多少年,从未有人能驾驭,甚至无人能拿起,都被视为无用的废铁,没想到……
王啸云对周围的嘲笑充耳不闻,只是默默感受着肩上传来的沉重分量,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一丝欣喜。
这重量,正合他意!
离开秘库,王啸云径直回到土屋。
当他把那柄沉重的【墨梅】放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时,林朝英和林婉清都惊呆了。
“王大哥,这……这就是你选的?”林朝英围着墨梅转了一圈,小脸皱成一团,“这……这怎么用啊?”她试着想抬一下,结果用尽全力,剑身纹丝不动。
林婉清却走上前,目光落在剑脊那模糊的“墨梅”二字上,娇躯猛地一颤,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墨梅?!这……这难道是……”她声音颤抖,伸出纤纤玉指,轻轻触摸那冰冷的剑身,仿佛触碰一件绝世珍宝,“传说中的‘无锋重剑’墨梅?与‘寻梅’本是一对,乃是我藏剑山庄第三代庄主夫妇的佩剑!寻梅轻灵,墨梅厚重,阴阳互补,刚柔并济!后来墨梅剑莫名遗失,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她猛地抬头看向王啸云,眼中充满了激动和不可思议:“啸云!你……你竟然找到了它?!”
王啸云也愣住了,没想到这柄重剑来历如此之大!竟然与林婉清的寻梅剑是配对的神兵!难怪他会心生感应!
“它……似乎无法灌注内力。”王啸云说道。
“没错!”林婉清激动道,“典籍记载,墨梅无锋,重逾万钧(夸张说法),不依赖剑气之利,专破内家罡气、重甲防御,乃是以绝对力量碾压一切的至宝!只是……它对使用者的肉身力量和内力底蕴要求极高,非神力者不能驾驭!第三代庄主之后,再也无人能真正发挥它的威力,故而逐渐被遗忘,最终失落……”
她看着王啸云,眼神复杂:“你……你能拿起它?”
王啸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剑柄,低喝一声,再次将这三百多斤的重剑提起!虽然依旧吃力,但已能勉强舞动。
林婉清和林朝英都看得目瞪口呆。
王啸云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心中豪情顿生。无法灌注内力?正合他意!他本就打算求诸于内,锤炼自身力量!这墨梅重剑,简直就是为他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人准备的!
“好!好一柄墨梅无锋!”王啸云大笑一声,“从此,你就是我的剑!”
他尝试着挥动了几下,动作笨拙,呼呼的风声却充满了力量感!他需要重新适应这种纯粹的力量型兵器,将“踏雪”的意境与这种沉重相结合,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林婉清看着王啸云与墨梅重剑那看似格格不入却又隐隐契合的身影,眼中异彩连连。寻梅与墨梅,分离百年,竟在此地以这种方式重逢?这难道是天意?
就在这时,狂浪又溜达了进来,看到王啸云手中的墨梅重剑,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俺滴个亲娘嘞!”他夸张地大叫一声,围着墨梅啧啧称奇,“王兄弟!你……你咋把这大家伙给弄出来了?这玩意儿放在秘库最里头吃灰多少年了,黑老头都嫌它占地方!你选它干啥?当杠铃练力气啊?”
王啸云微微一笑,将重剑顿在地上:“顺手。”
狂浪表情古怪地看了看墨梅,又看了看王啸云,最终竖起大拇指:“牛逼!俺服了!你这眼光……独一份!”
他随即又正色道:“对了,说正事。死亡走廊的行程定了,明天一早就出发。你们……准备好了吗?这一路,可不好走。”
王啸云抚摸着墨梅冰冷的剑身,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踏实感,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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